臨睡,隨手抽出一本書,隨手翻到一頁,內聖外王及王道霸道等字跳入眼中來。原來是那本名叫《心靈之邀》的哲學漫筆。霎時間,像是平地裏吹過一陣狂風,而我的心則仿佛風中柳絮,漫天狂舞起來。
這書,這書還是去年在上海時候買的;這些字眼,這些字眼也是在上海時候經常聽到看到的。但是,這些字眼,在進修回家之後,已經很少說及了;這書,在買來之後,也就一直閑擱在那兒。
上海,上海,她似乎正在記憶裏漸漸地淡去,也在生命中漸漸地遠去。今夜,這本書,這幾個字,越空而來,又帶著我越空而去。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開滿粉色夾竹桃的校園,仿佛聽到了那瘦瘦高高的老師用鄉音在講解著《南華經》,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穿梭於圖書館和教學樓的忙碌身影。那段日子,上課,看書,思考,寫文章,還要忙裏偷閑地四處遊覽,變著法子尋找吃各種小吃。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吃萬家飯,寫萬字文,那段日子是陽光燦爛的,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澤,卻又像山澗的清溪水一般,澄澈透明,有著動人的質地。
往事曆曆,撫之悵然。曆曆往事,悵然撫之。
想及前塵往事,念及前因後果,卻也生出無限的感恩之心。
進修回來後的這一年來,我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去顧及其他,用腦子去想事情好像都成了一種奢侈。直到有一天,有位文學社的學生拿了篇稿子給我,讓我給瞧瞧。我說我忙。為了說明我真的忙,我甚至於告訴他說我上課時候差點連教案都拿錯了。那位同學很認真地對我說:每晚睡前看幾頁書吧,會平靜很多的。我當時還笑著說:我忙,但是,我不亂啊。
然而,神差鬼使般的,也就在那天晚上,在我回家時,摩托車壞了,壞在珠山橋頭。當我在坐在珠山橋頭等候修車的時候,有香車靚女從眼前走過,有點點霓虹在眼前閃爍,還有那夜風,那夜風,一陣一陣地,從麵頰上輕輕掠過,從發梢上柔柔拂過,似乎帶著江水的涼涼氣息,甚至於我好像還聽到了泠泠作響的水聲。那細微的水聲忽然讓我有一些難過:我又可以聽到水聲了!我有多久沒有聽過水聲了?我究竟是不亂?還是我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了亂?也許是後者的。
當我感覺到自己不是安寧而是麻木時,我嚇了一跳。我不停地想:為什麼會這樣?想了又想之後,我更是嚇出一身冷汗:我多長時間沒有看過書了?多長時間沒有動腦子了?一直以來,隻覺得自己是忙而已,而不認為是糊塗或者說是粗糙,其實,這是一種錯把瑣碎當充實的瞎忙啊。
人是不能迷失自己的。那天晚上,到家之後,我什麼也沒有做,在床上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想了一會兒,然後拿起一本書,一頁一頁地看起來,看著看著,心裏居然漸漸地平和了。自那夜起,每一個臨睡之前,既使已經很晚,也還是要看上幾頁書,方肯睡去。
說來說去,又說到文學社這上頭來。這個學期,我成了文學社的指導老師,說實在的,這是我不很樂意而接下來的一件差事。沒想到的是,我沒有指導別人,倒是別人指導了我。想來,每一件到來的事情都是有著它存在的意義的,恰如佛家所言,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這是一片明淨的水月雲天啊。
想到這些,實在是滿懷感激,為那冥冥之中的某種注定。
我想,從此刻起,對於那每一個到來的日子裏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會滿心歡喜地去接受,去對待,去領會,去感悟。
人生原本就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