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走?還待在梅樹的後麵嗎?
站在那裏的他,有著怎樣的心情和表情呢?
還是出去看看吧。
借著銀亮的雪色和清冷的月光,月梨踏出門口,往假山方向走去,途中,還刻意放輕了腳步。片刻,就走到了鳳盈缺身旁,微仰起頭,她看向他--
他雙手抱胸,下巴微抬,棕色的眼眸泛起一片迷離之色,神情裏有著淺淺的憂傷,明黃的衣袍經夜風吹拂,飄飄然似羽化的神仙。
月梨渾身一震,他的氣息……好寂寞啊。
不自覺的,月梨伸出手去,想要抓牢他,深怕他就這麼乘風而去了。
才觸到他的衣角,兩人皆是一震,爾後,鳳盈缺仍是抬頭看他的月亮,就當月梨不存在,隻是眼眸裏的迷離之色漸退。而月梨則是快速縮回手,把手背回自己身手,然後,學著鳳盈缺的樣子,抬頭望月。
兩人都不言語。
不要傷心……月梨看著月亮,腦海裏卻始終沉浮著這麼一句話。
鳳盈缺,不要傷心。
積雪的土地散發陣陣寒氣,凍得隻披單衣出來的月梨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她的雙手撫上自己的肩膀,輕輕摩搓。
好冷。
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呢?月梨拿不定主意,她不想破壞了這麼寧靜的一刻,她很喜歡這個氣氛,因他,她的心,也逐漸安定。
一陣暖意襲了過來,低頭一看,她的肩上,赫然披上一件明黃的龍袍。
他把外衣脫給了她?
那麼他呢?
不是都說,皇帝是真龍天子,九五之尊,龍體是最重要的麼?
這些話,換是以前,她會嗤之以鼻,不屑一聽,可是現在,她連穿越那麼荒謬的事都經曆了,還有什麼,是不可以信的呢?
一個那麼體貼人意的皇帝?
也不知是衣服暖,還是心暖,月梨隻覺得梅香撲鼻,心口發熱。帶著微微的悸動,她轉向他,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他時,驀然住口--
鳳盈缺還是隻抬頭看著月亮,看也不看她一眼。
月亮?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呢?
他看的,真的隻是月亮而已嗎?
月梨順著他的視線,隨著他的角度,和他觀望著同一個月亮。
“最是寂寞廣寒宮呀……”
鳳盈缺身形一震,卻還是隻看著月亮。
“高處不勝寒……”
月梨仍是自言自語一般,幽幽地說著。
他終於低下頭來,瞥她一眼。
高處不勝寒啊……
可是天底下有多少人,在不畏寒冷的拚命往上爬呢?又有多少人,隻看得到高處的好,獨獨忘記了,高處的寒冷?
見鳳盈缺終於回眼看她,月梨忍不住道:“喂,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
鳳盈缺沒有回答,隻是眉峰微聚:“要叫皇上。”
皇上?
月梨皺皺鼻子,好不習慣。
“你可以免跪,但是不能叫我喂。”
不這樣,遲早她會被他砍了頭,就算他不就願意,那些人……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並非他要逼她,隻是她多一點特殊,死亡的機率就會增大。
“好吧。”月梨妥協,“皇上,那麼,你為什麼不開心呢?”
鳳盈缺低低一笑,“你從哪裏看出來我不開心?我是皇帝,要什麼有什麼,別人羨慕我還來不及,我又哪裏會不開心呢?”
還說沒有不開心,月梨眼睛一橫,他都自稱我,沒說朕了,可見這皇帝,他不是很想當。
“當皇帝就會開心麼?”月梨淺淺地笑,煞是動人:“未必吧!皇帝也是人,也要吃飯睡覺,當然也會有煩惱,也會不開心。”
皇帝又不是神仙。
鳳盈缺被她臉上的柔光吸引住,定定地看著她,忍不住看癡了。
當皇帝就會開心嗎?
皇帝也是人!
他忍不住激動起來,那些一直以來都隻是靜靜流淌的血液,突然之間,像是被什麼牽動了一樣,開始沸騰,叫囂。
這個叫做月梨的嬌小女孩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就這麼直直打入他的心,讓他連呼吸都開始濃重。
高處不勝寒……
從來沒人對他說過這句話,她說了。
他的寂寞和心傷,真的有人……懂了嗎?
這個從天而降的奇異女孩,真的就是他等待的奇跡和所有的希望嗎?
他雙手扶上她的肩,棕色的眼眸對上她的,故意試探:“當皇帝,可是每個人的夢想呢。”
“誰說的,我就不想當。”月梨的神色很是不以為然,“皇帝才不是人當的,太辛苦了,想當皇帝的,不是昏君,就是有著真本事,想造福百姓的。不然,誰敢當,那可不止是兩個字而已,還包含著責任,責任你懂吧?當皇帝,可不全是吃喝玩樂,隻有那些不知情的人,才會說當皇帝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