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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維民語氣和緩地問:“是你在找歐陽嚴嗎?”

那個女人在這段時間已經平靜下來了,隻是眼睛還有點紅,露出剛才哭過的痕跡。對於馬維民的問話,像是做好了配合的準備。她說:“是的。他是不是出事了?”

馬維民問:“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出事了?”

女人淡淡一笑,即便在這種時候,也看得出她的眉梢眼角都透出幾分嫵媚來。她用反問的語氣問:“如果不出事,你們怎麼會把我帶到這兒來?”

馬維民說:“我們正在調查歐陽嚴一些情況,希望你能夠與我們合作。”

女人說:“你們能不能告訴我,歐陽到底怎麼了?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我一定會配合你們查出來。我知道能查出來。”

馬維民說:“歐陽嚴死了。”

那女人聽了馬維民的話,眼睛緊緊閉上,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再睜開眼時,眼眶裏已充滿了淚水,然而她深深吸口氣,硬是將眼淚咽了回去,點點頭說:“我會把我知道的情況全部告訴你們。隻要你們查出是誰幹的。”

馬維民點點頭,說:“那就謝謝你。我們開始問了?”

女人說:“開始吧。”

“你叫什麼名字?”

“李小玲。”

“你和歐陽嚴是什麼關係?”

“戀人……也許算有點特殊的戀人,我們同居,但平時不住在一起,他另有房子,隻是過幾天到我這兒來一次。”

“據我們了解,歐陽嚴從離婚以後,公開場所都是以單身名義出現的。”

“是這樣的,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歐陽有他的打算,所以我們都是悄悄在一起,從未讓別人知道過。”

“歐陽嚴有什麼打算?”

“他……還有一個情人。他想從她那兒弄到一筆錢。”

“他那個情人是誰?”

“我不知道。”

“你和歐陽嚴在一起三年,你會不知道他另一個情人是誰?”

“歐陽對這件事守得非常緊。他在利基公司工作,可從不讓我問公司任何事情,更不用說去公司了。他那個情人,應該是個很有地位的女人,年齡比歐陽大,但究竟是誰,我真的不知道。”

“你明知歐陽嚴有一個情人,還與歐陽嚴保持這樣的關係?”

“我知道任何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有時候連我自己都這麼想。可我真的這麼做了,也許因為我實在不想失去他。”

“你怎麼知道歐陽嚴的情人很有地位?”

“歐陽說的。他跟我開始同居時,已經和那個女人有關係了。歐陽坦率地把這個情況告訴我,問我是否還願意跟他在一起。如果願意,可能要忍受很長時間的地下生活,但等他實現了他的計劃,我們就會有很多錢,然後就可能公開在一起了。”

“他的計劃是什麼?”

“這些細節他也沒對我說,隻說那個情人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順利的話,利基公司總有一天會是他的天下。”

“歐陽嚴把這麼機密的事情告訴你,他不怕你會泄露出去麼?”

“你們以為歐陽是個花花公子?如果是這樣,你們就錯了。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是為了事業,和我在一起,是因為真的愛我,想以後和我有一個正常的家庭。除此之外,他從不隨便和其他女人來往,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這一點並不可笑。”

“今天早上你為什麼來找歐陽嚴?”

“我覺得他可能出事了。”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星期五下午歐陽到我那兒去了,我知道他都是星期五晚上與那個女人見麵的。歐陽因為這段時間特別忙,好幾天沒來我這兒,所以我有些不高興。歐陽說星期六他一定來找我,萬一有事實在走不開,他也一定會打電話給我。可我星期六等了一整天,歐陽都沒來,也沒有電話。星期天又是一整天,還是沒來也沒電話。我打了無數次他的手機,都打不通。我想糟了,一定是出什麼事了。可我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隻知道他在利基公司,所以今天一早就來找他。”

“你不知道歐陽嚴平常住在哪裏?”

“不知道,我說過,他在這件事上很緊張。因為他和那個女人約會,都是那女人星期五晚上去他家。他說如果我知道他住在哪裏,肯定會想辦法去見見那個女人。歐陽嚴對女人是很了解的,他不相信我能控製自己的嫉妒心。”

李小玲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一種傷心和悔恨,說:“我要是沒聽歐陽的,悄悄查一下就好了。那時候隻要真想查,其實是可以查到的。我隻是不想讓歐陽生氣,我知道他認真說的事,都是說到做到的。如果真的發現我查他,他會做得很絕。可現在,他一定是被那個女人殺了,我知道,一定是的。”

馬維民問:“為什麼你會覺得是那個女人殺的?”

李小玲低下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抬起頭,臉上有種決絕的表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說:“有一次,歐陽拿了一個存折來,裏麵有一大筆錢。他說,現在銀行存錢都改成實名製了,這筆錢是以前用假名存的,必須取出來,重新用真名轉存。但不能用他的名字,所以是我拿自己的身份證去存的。”

“多少錢?是歐陽嚴的嗎?”

“很大一筆錢,三百多萬。不是歐陽的錢,我知道歐陽現在沒那麼多錢,他是白手起家的,慢慢幹到總經理的位置,一直拿薪水,沒有多少錢。後來又借著那個女人的關係,在公司裏弄到一點股份,但都是死錢,不能拿出來。我現在住的房子,是歐陽幫我買的,四十幾萬,歐陽一下子都拿不出來,所以用了分期付款的方式。這筆錢,雖然歐陽沒有說,但我想一定是那個女人的。那個女人有地位,肯定通過不正當的渠道弄到這筆錢,讓歐陽幫她保管。可歐陽好不容易做到這個位置,總是很小心,常擔心別人會查他,平時從不幹那些可能會因小失大的事情,這筆錢也不敢用自己的名義去存,所以才交給我。現在歐陽出事,我想很可能跟這筆錢有關,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會是什麼情況。”

“那個存折在哪兒?”

“在我家裏。”

“這麼大一筆數目,歐陽嚴就不怕你會悄悄把錢取了,一走了之?”

“他對我有這個信心。也許他想過,我知道如果他成功了,會有比這筆錢多得多的錢。而如果我拿了這筆錢跑了,他總能找到我的。兩種結果一比較,他認定我不會那麼做。當然他沒有這麼對我說過,不過我心裏也有數,我也是了解他的。”李小玲說這段話時,臉上的悲傷似乎沒那麼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自嘲和譏諷。

這時,普克忽然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那天晚上,歐陽嚴在幾點鍾與那個女人約會?就是說那個女人幾點到他家的?”

李小玲想了想,說:“不知道。那天下午,歐陽說他很忙,晚上要和那個女的見麵,之前好像還要和什麼人見個麵,但具體是幾點鍾,我就不知道了。”

普克問:“歐陽嚴有沒有說,和情人見麵之前要見的是什麼人?”

李小玲說:“沒說,那句話他隻是一帶而過。”

普克想了想,又問:“那你是否知道,平常的星期五晚上,歐陽嚴大概是什麼時間與那個女人見麵嗎?”

李小玲說:“隻知道是晚上,可能在比較晚的時間,但具體幾點鍾我就不知道了。”

“為什麼你會知道是比較晚的時間呢?”

“有時候他會說,晚上開始時還要幹些別的什麼事,比如和客戶吃飯什麼的。偶爾星期五晚上比較早的時候,他也會給我打個電話來,隨便說幾句話,因為他知道,通常星期五晚上我都會心情不好。”

“你指的比較早的時間,具體是幾點鍾,能不能說的確切一些?”

“有時是八點,也有時是九點,最晚還有到十點多鍾的。”

普克聽了,點點頭,看了看馬維民,示意自己已經問好了。

馬維民想了想,對李小玲說:“好,暫時就這麼多吧,謝謝你的配合。以後我們可能還會隨時跟你聯係,請你給我們留個電話地址。”

李小玲說:“好的。”用馬維民給的紙筆,寫下了自己的聯係電話和住址,遞給馬維民時,猶豫了一會兒,說:“歐陽嚴已經死了,如果我不說,沒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更沒人知道他放在我這兒的那筆錢,存折上用的又是我的名字。你怎麼不問問我,我為什麼不把這筆錢的事隱瞞下來?”

馬維民看著李小玲的眼睛,他看到那雙眼睛裏有種複雜的情緒。

“因為我知道為什麼。”馬維民平靜地說。

李小玲揚起眉毛,眼睛裏帶著點不相信的驚訝,說:“你知道?”

馬維民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李小玲臉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失望,搖了搖頭,說:“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算了,也許本來就是一念之差。”

普克在一旁低聲說:“是否為了一個人殘敗的尊嚴?”

李小玲有點意外地看了看普克,眼睛裏慢慢充滿了淚水,又慢慢流出來。她說:“是的,三年了,隻剩這麼一點殘敗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