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爆炸(1 / 3)

主角:史林、卓君慧、司馬完

主題:終極武器、戰爭與和平

青年武器科學家史林被告知他的老師司馬完頭部裝有神經接口,可能被間諜利用。史林在監視中發現,司馬完及妻子卓君慧(腦科學家)的神經接口原來是為了與其他幾位科學家共同組成一個超級大腦,從而探索宇宙的終極秘密——讓普通物質(而不是核物質)放出符合愛因斯坦公式的巨大能量,普通人體重的質量轉化後就相當於一億噸TNT當量的核彈。由於這個發明威力過於強大,為了不至於危害人類,小組成員都誓言對其絕對保密。

後來2.5次世界大戰爆發,小組中有的成員想違背誓言,把人體炸彈用於戰爭;有的成員堅決反對,大義滅親;有的成員為讓軍方認識到終極武器的爆炸威力,甚至不惜以身試彈……

對一個人的了解,也許兩年的相處比不上一次長談。在去特拉維夫的飛機上,以及在特拉維夫的伯塞爾飯店裏,一向冷漠寡言的司馬完與史林有過一次長談。這次談話在史林心中樹起了對司馬老師深深的敬畏。他有點兒後悔不該向國家安全部告密自己的老師——說告密其實是過分的自責,不大恰當。史林並沒有(主動)告密,而是在國安部向他了解司馬完的近情時,沒有隱瞞自己對司馬完的懷疑。不過他的陳述不帶任何個人成見和私利,完全出於對國家民族的忠誠。對此他並沒有任何良心負擔。

但在此次長談後,史林想,也許自己對司馬老師的懷疑是完全錯誤的。這麼一位完全醉心於“宇宙閃閃發光的核心機製”的科學家,絕不可能成為敵國的間諜。

當然,國安部對司馬完的懷疑也有非常過硬的理由。單是他們向史林透露的隻言片語,也夠可怕了。史林想來想去,無法得出確定的結論。

史林來到北方研究所後就分到司馬完手下,研究以“核同質異能素”為能源的靈巧型電磁脈衝炸彈,至今已經兩年半了。當年史林以優異成績從北大物理係畢業,可沒想到會舍棄科學之神而為戰神效勞。史林一心想做個超一流的理論物理學家,這個誌願從少年時代就深植於心中,成了他畢生的信仰。初中一年級時他看過一本科普著作《可怕的對稱》,作者是美國理論物理學家阿維·熱。阿維·熱也許算不上一流的科學大師,但絕對是一流的傳教者,以生花妙筆傳布了對科學之神的虔誠信仰。

阿維-熱在書中說,宇宙是一位最高明的設計師設計的,基於簡單和統一的規則,基於美和對稱性。宇宙的運行規則更像規則簡約的圍棋,而不像規則複雜的橄欖球。他說,物理學家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規則的觀棋者,經過了長時期的觀察、思考、摸索、失敗,已經敢小小地吹一點兒牛了,已經敢說他們大致猜到了上帝設計宇宙的規則,即破解宇宙的終極定律或終極公式。

這本書強烈地撥動了史林的心弦。他很想由自己來踢出這致勝的一腳。

按阿維·熱的觀點,現在已經大致到瓜熟蒂落的時候了。那麼,如果能由一個中國人來完成宇宙終極理論,倒也不錯,算得上有始有終。宇宙誕生的理論,馬虎一點兒,可以說是由一位中國人在兩千年前最早提出的,即老子。《老子》四十二章中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翻譯成現代語言就是:宇宙萬物是按某種確定的規律生成的,並且是單源的。老子還說:“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這正是今天宇宙學家的觀點——宇宙從“無”中爆炸出來。真是匪夷所思啊,一個兩千年前的老人,在科學幾乎尚未啟蒙之時,他怎麼能有這樣的奇想?

史林的誌向是狂了一點兒,但也不算太離譜。可惜他也是生不逢時,畢業時,第三次世界大戰,或者如後代曆史學家命名的“2.5次世界大戰”,已經越來越近了。國家正在為戰爭而全力衝刺,所有的基礎研究被暫時束之高閣。史林沒能去科學院,而是被招聘到這家一流的武器研究所。

對此,史林倒沒有什麼怨言。在他醉心於宇宙終極理論時,他的精神無疑是屬於全人類的。但這個精神得有一個物質的載體,而這個肉體是生活在塵世之中,隸屬於某個特定的國家和民族。既然如此,他也會誠心誠意地履行一個公民的義務。

他向國家安全部如實陳述自己對司馬老師的懷疑,也正是基於這種義務(社會屬性),而不是緣於他的本性(人格屬性)。

司馬完是一位造詣極深的高能物理學家,專攻能破壞信息係統的電磁脈衝炸彈,在此領域中,他是中國乃至世界的一流高手。中國已經為這場無法避免的戰爭作了一些準備,鑒於美國在軍事上的絕對優勢,和中國非常薄弱的軍工基礎,中國的對策是大力發展不對稱戰力,比如信息戰戰力。在這些特定領域中,中國已經趕上甚至超過了美國。而在這個領域中執牛耳的司馬完自然是一個國寶級的人物。

司馬完今年50歲,小個子,比較瘦,外貌毫不驚人,妻子卓君慧個子比丈夫高一些,非常漂亮,高雅雍容,具有大家風範,今年45歲,但保養得很好,隻像三十幾歲的人,與她交往,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卓君慧是位一流的腦科學家。現代腦科學大致上有兩個分支,一個分支偏重於哲理性,研究神經元如何形成智慧,如何出現自我,或者探討人類作為觀察者能否最終洞悉自身的秘密(不少科學家認為:人類絕不能完全認識自身,從理論上說也不行,因為“自指”就會產生悖逆和不決),等等;另一個分支則偏重實用性,研究如何開發深度智力,加強左右腦聯係,增強記憶力,研究老年癡呆症的防治等。兩個分支的距離不亞於牛郎星與織女星的迢迢距離,但卓君慧在兩個分支中都遊刃有餘,她甚至在腦外科手術中也是一把好手。

他們有一個19歲的兒子,那小子是他父母的“不肖子”,一個狂熱的新嬉皮士,信仰自我主義、愛與和平。他也很聰明,雖然從不用功,還是輕鬆地考進北大數學係,所以他與史林是相差五屆的校友。這小子在大學裏仍不怎麼學習,隻要考試能上60分,絕不願在課堂多待一分鍾。司馬夫婦對他比較頭疼,這算是這個美滿家庭中唯一不如人意的地方吧。

中航的A380起飛了,這是20年前正式投入運營的超大型客機,雙層,標準載客555人。現在飛機是在平流層飛行,非常平穩。透過飛機下很遠的雲層,能看到連綿的群山,還有在山嶺中蜿蜒的長城。他們這次一行3人,司馬夫婦和史林。司馬完和史林是去以色列兩個武器研究所做例行工作訪問。這些年來他們和以色列同行保持著融洽的關係,在某種程度上超越了政治。卓師母則是去特拉維夫的魏茨曼研究所,那兒是世界上腦科學的重鎮,有一台運算速度為每秒10億次的超大型計算機,專門用於模擬140億人腦神經元的締合方式。據說愛因斯坦的大腦現在已經“回歸故裏”(指他的猶太人族籍而不是他的瑞士國籍),在這個研究所受到精心的研究。卓師母常來這裏訪問,史林來以色列的3次都是和卓師母同行。

史林走前,國家安全部的洪先生又約見了他。這次會見沒什麼實質內容,洪先生隻是再三告誡他不要露出什麼破綻,仍要像過去一樣與司馬相處。

“司馬先生是國寶級的人物,對他一定要慎重再慎重。當然,”洪先生轉了口氣,“也應該時刻豎起耳朵,注意他的行動。如果能洗脫他的嫌疑,無論對他個人或者對國家都是幸事。”

洪先生希望在此行中,史林能以適當的借口,始終把司馬“罩在視野裏”,但前提是不能引起司馬的懷疑。史林答應盡量做到。

司馬夫婦坐在頭等艙,史林在普通艙下層,不能時刻把司馬完罩在視野中。他有點兒擔心——也許就在那道帷幕之後,司馬完正和某個神秘人物進行接頭?他正在想辦法如何接近司馬完時,卓師母從頭等艙出來了,來到史林的座位前,輕聲說:

“你這會兒沒有事吧?老馬(她總是這樣稱呼丈夫)想請你過去,談一點兒工作之外的話題。你去吧,咱倆換換座位。”

史林過去了。司馬完用目光示意史林在卓君慧的座位上坐下,又喚空姐為史林斟上一杯熱咖啡。史林忖度著司馬老師今天會談什麼“工作之外的話題”,司馬完開門見山地問:

“聽說你有誌於理論物理,宇宙學研究?”

“對。我搞武器研究是角色反串,暫時的。戰事結束後我肯定會回本行。”

司馬完有點兒突兀地問:“你是否相信有宇宙終極定律?”

史林謹慎地說:“我想,在地球所在的‘這個’宇宙中,如果它在時間和空間上是有限的——這已經是大多數理論物理學家的共識——那麼,關於它的理論也就應該有終極。”

司馬完點點頭,說:“還應該加一個條件:如果宇宙確實是他——上帝——基於簡單、質樸和優美的原則建造的。”

史林激動地說:“對這一點我絕對相信!當然沒有人格化的上帝,但我相信兩點:一是宇宙隻有一個單一的起源;二是它的自我建構一定天然地遵循一個最簡單的規則。有這兩點,就能保證你說的那種質樸和優美。”

司馬完讚賞地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史林也沉默著,不知道司馬完還會談什麼。司馬完忽然問:

“你的IQ值是160?”

史林不想炫耀自己,有點兒難為情地說:“對,我作過一次測定,160.不過,我不大相信它,至少是不大看重它。”

司馬完皺著眉頭問:“不相信什麼?是IQ測定的準確性,還是不相信人的智力有差異?”

“我指的前者。智商測定標準不會是普適的,一個智商為60的弱智者也可能是個音樂天才。至於人與人之間的智力差異,那是絕對存在的,誰說沒有差異反倒不可思議。”

“IQ的準確與否是小事情,不必管它。關鍵是——是否承認天才。我就承認自己是天才,在理論物理領域的天才。承認天才並不是為了炫耀,而是認識到自己的責任。老天既然生下愛因斯坦,他就有責任發現相對論,否則他就是失職,是對人類犯了瀆職罪。”

史林聽得一愣。從來沒有聽過對愛因斯坦如此“嚴厲”的評判,或者說是如此深刻的讚美,覺得很新鮮。從這番話中他感受到司馬完思維的鋒利,也多少聽出一些偏激。他想天才大都這樣吧。

“我知道你也是個天才。我觀察你兩年多了。”司馬完說得很平靜,不是讚賞,而是就事論事,就像說“我知道你的體重是160斤”一樣。“也知道你一直沒放棄對終極理論的研究,並用業餘時間一直在作這方麵的研究。你想由一個中國人來揭開上帝檔案櫃上的最後一張封條。我沒說錯口巴。”

史林感動地默默點頭。他沒想到司馬老師在悄悄觀察他。對他而言,探索宇宙終極理論已經成了此生的終極目的,這種忠誠溶化在他的血液中,今生不會改變。所以,司馬老師的話讓他覺得親切,有一種天涯知己的感覺——不過他馬上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國家安全部的囑咐,對司馬老師時刻都得睜著“第三隻眼睛”。

“其實我也一直致力於此,比你早了20年吧。你不妨說說近來的思考、進展或者疑難,也許我能對你有所幫助。”

司馬老師說得很平淡,但透出不事聲張的自信。史林考慮片刻,說:

“我想,要解決終極理論,還得走阿維·熱所說的對稱性的路子。德國女數學家艾米諾特爾以極敏銳的靈感,指出大自然中守恒量必然與某種對稱相關。比如她指出:如果物理定律不隨時間變化(相對於時間對稱),能量就守恒;如果作用量不隨空間平移而變化,動量就守恒;如果不隨空間旋轉而變化,角動量就守恒。司馬老師,這些守恒定律我在初中就學過了,但從來沒想到它們的對稱本質!諾特爾的洞察力是人類智慧的一個極好例子,簡直有如神示,給我極深刻的印象,讓我敬畏和動情。我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史林說得很動情。司馬完沒有插話,隻是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愛因斯坦非常深刻地理解這一點——上帝對宇宙的設計必定由對稱性支配。他能完成相對論,就是因為他善於從浩繁雜亂的實驗事實中抽取對稱性。比如,在那麼多有關引力的事實中,他隻抽取了最關鍵的一個守恒量,就是所有物體,不管輕重,不管它是什麼元素,都以同樣的速度下落。這就導致他發現了一種對稱:均勻引力場與某個數值的加速運動完全等效。愛因斯坦稱,這對他來說是一次‘非常幸福的思考’,從那之後廣義相對論就呼之欲出了。”史林說著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在司馬老師麵前說這些無疑是班門弄斧,“這些曆史你一定很清楚。我對它們進行回溯,隻是想說明,我對終極理論的研究一直是走這條對稱性的路子。”

司馬完微微點頭:“我想你的路子不錯。有進展嗎?”

“還沒有。引力還是沒法進行重整,不能與其他三種力合並到一個公式中。”

司馬完沉默了一會兒,說:“對稱性的路子肯定不會錯的,但你是否可以換一個角度?當年愛因斯坦沒能完成統一場論,是因為那時弱力和強力還沒有被發現。那麼,今天物理學界在終極理論上舉步維艱,是不是因為仍然有未知力隱藏於時空深處?我相信物質層級不會到誇克和膠子這兒就戛然而止,應該有更深的層級。當然,隨著粒子的尺度越接近普朗克長度(10^(-33)厘米,誇克是10^(-21)厘米),粒子實體或物質層級就會越模糊、虛浮、互相粘連,研究它們會越來越難,最終幹脆不可知。不過,我們並不需要完全了解。門捷列夫也不是在了解所有元素後才建立周期律的,他隻用推斷出元素性質跟重量有關,並呈周期性變化就行了,這是個比較複雜的周期,取決於最外電子層可容納的電子數。但隻要發現這個‘定律之核’,周期律就成功了。”

這番見解讓史林受到震動。他說:“老師你說得很對,我也相信你所抽提的脈絡。不過我一直沒能發現有關宇宙力的那個‘核’。那個核!隻要抓住這個核,終極理論就會在地平線上露頭了。”

史林期盼地看著司馬完。直覺告訴他,也許司馬老師手裏就握著這把鑰匙。不過他同時又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如果司馬老師已經做出突破,絕對不會藏在心裏而不去發表,更不會在這樣的閑聊中輕易披露,要知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成功!對這樣的成功來說,諾貝爾獎是太輕太輕的獎賞。不會的,司馬老師不會握有這把鑰匙。不過,他無法排除這種奇怪的感覺——對於宇宙終極真理,司馬老師完全是成竹在胸。

司馬完看著舷窗外的天空,平淡地說:“以往的終極研究都是瞄著把宇宙的幾種力統一,實際上,力的本質是信使粒子的交換,像光子的交換形成電磁力,引力子的交換形成引力,介子的交換形成弱力等。所以,力的本質就是物質,換一個說法而已。而物質呢,不過是空間由於能量富集所造成的畸變。這麼說吧,力、物質、能量這些都是中間量,可以撇開的。宇宙的生命史從本質上說隻是兩個相逆的過程:空間從大褶皺(如黑洞)轉換為小褶皺,冒出無數小泡泡,又自發地有序組合;然後,又被自發地抹平。其中,空間形成褶皺是負熵過程(這點不難理解,按質能公式,任何粒子的生成都是能量的富集化);空間被抹平則是熵增。你看,這又是艾米·諾特爾式的一個對應:宇宙運行相對於時間的對稱性,對應於空間畸變度的守恒。”他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看看史林,“你試試吧。沿著這個思路——拋開一切中間量,直接考慮空間的褶皺與抹平——也許能比較容易得出宇宙的終極公式。”

司馬完朝史林點點頭,結束了談話,閉目靠在座椅上。他已經看見了史林的激動,甚至可以說是狂熱。史林感覺到了“幸福的思想”,就像愛因斯坦坐電梯時因胃部下沉而感受到引力與加速度的等效;像麥克思韋僅用數學方法就推導出電磁波恰恰等於光速;像狄拉克在狄拉克方程的多餘解中預言了反粒子……所有的頓悟對科學家來說都是最幸福的,而這次的幸福更是幸福之最,它是真理的終極,是對真理探索的最完美的一次俯衝。

史林的目光在燃燒,血液沸騰了。眼前是奇特優美的宇宙圖景,是宇宙的生死圖像。

一個極度畸變的空間,光線被鎖閉在內部,無法向外逃逸;連時間也被鎖死,永久地停滯在零點零分零秒。然後,它因偶然的量子漲落爆炸了,時間由此開始。空間暴漲,單一的畸變在暴漲中被迅速抹平,但同時轉變為無數的微觀畸變。空間中撕裂出一個個“小泡泡”,它們就是最初層麵的粒子。泡泡以自組織的方式排列組合,形成誇克和膠子,再粘結成輕子重子、原子、分子、星雲、星體、星係。星體在核反應中拋出廢料,形成行星,某些行星上的“太初湯”再進行自組織,生成有機物、有機物團聚體、第一個DNA、簡單生物,等等。這個負熵過程的高級產物之一就是人,是人的智慧和意識……

但同時,隨著氫原子聚合,隨著恒星向太空傾倒光和熱,一隻看不見的手又在輕輕抹去物質的褶皺,回歸平滑空間。這個熵增過程是在多個層級上進行的;不過,局部的抹平又會導致整體的空間畸變,於是黑洞(奇點)又形成了。空間的畸變和抹平最終構成了宇宙史。

史林完全相信,隻要抽出這個艾米·諾特爾對稱,宇宙終極公式也就不遠了。它一定非常簡約質樸,像愛因斯坦的質能公式一樣優美。激動中,他竟然有些氣喘籲籲。這會兒他把國安部洪先生的交代完全拋到腦後了。他虔誠地看著司馬老師,等他往下說,但司馬完似乎已經把話說完了。

過一會兒,史林不得不輕聲喚道:“老師?”

司馬完睜開眼看看他。

“老師,你的見解極有啟發性。我想,你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了,為什麼還沒得出最終結果?”

司馬完淡然說:“也許是我的才智不夠。這也是個悖論吧——要想破解這個最簡約的宇宙公式,可能需要超出我這種小天才的超級天才。”

史林有些失望,也免不了興奮(帶點兒自私的興奮)——如果司馬老師沒有完成,那自己還有戲。他沉默一會兒,說:“可惜,這樣的公式即使被破譯,恐怕也很難檢驗。物理學家和玄學家的區別,是物理學家有實驗室,而且所做的實驗必須有可重複性。但唯獨物理學中的宇宙學例外:宇宙學家倒是有一個天然的大實驗室——宇宙,但沒人能看到實驗的終點,更無法把宇宙的時間撥到零點,反複運行,以驗證它的可重複性。”

“誰說不能驗證?隻要是真理,就應該得到驗證,也必然能驗證。”司馬完不屑地說,“我知道有類似的論調,說宇宙學是唯一不能驗證的科學。不要信它!總有辦法驗證的,即使不是直接驗證,也是很有說服力的間接驗證。”

史林渴望地看著司馬完,依他的感覺,司馬老師不但對終極定律成竹在胸,而且對如何驗證也早有定論。他真希望老師能把這個“包袱”徹底抖出來。非常不巧,飛機馬上要降落了,空姐走出來,讓乘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係上安全帶。卓君慧從普通艙回來,她看出這次談話對史林的觸動顯然很大,因為史林是戀戀不舍地離開頭等艙,並一直陷在沉思中。

地中海的海麵在舷窗外閃過,特拉維夫機場的燈光向他們迎來,飛機降落了。他們出了機場,隨即坐出租車來到伯塞爾飯店。飯店依海而建,窗戶中嵌著地中海的風光,非常美麗。位置又比較適中,離他們要去的3個研究所都不遠。前兩次史林陪司馬老師和師母來時,也是下榻在這個飯店的。

在前兩次同行中,史林對司馬老師產生過懷疑,因為老師在特拉維夫的行為多少透著古怪。史林的懷疑不大清晰,隻是想想而已。不過,國家安全部官員的那次到來,把這些懷疑明朗化,也強化了。所以,即使史林因這次長談而對司馬老師相當敬畏,也不能完全抵消他內心對司馬老師的懷疑。從住進伯塞爾飯店後,史林仍時刻“豎著耳朵”觀察老師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