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近似愛情(1 / 3)

一坐進車裏,師妹就抱怨開了,先是把一切歸罪於韋真連累到自己也跟著白跑一趟後,接著就開始一一陳述今天的不愉快,從資阿姨家少油乏鹽的飯菜到家中的窮酸,不僅對裝潢嗤之以鼻,對資家全家的工作及收入更是表示無語。說到紮克加班時,韋真突然想到了之前打電話碰壁的事情。

她猜測說:“也許他不是在加班,而是——跟他女朋友在一起?”

“管他是跟誰在一起,我對他沒興趣。”師妹一邊繼續鄙視資阿姨一家,一邊在GPS上左按右按的,像是在找什麼。

韋真緊張地問:“你——你在GPS上找什麼呀?”

“找mall(購物中心)。”

“讓我來找吧,你好好開車。”

“沒事兒。這算個什麼呀?路上都沒幾個人呢,中國那麼多人,我都是這麼開的。”

她不敢再說話,怕進一步分散了師妹的注意力,把車開翻了。

師妹終於找到一個mall:“就這個,離這兒25英裏。”

她鬆了口氣:“我們現在去mall?”

“是啊,好不容易把車開出來了,還不去mall裏逛逛?禺傑那個小氣鬼,每次叫他去mall,他都說沒時間沒時間,總說下次再去,但從來也沒去過。嘁,什麼沒時間啊?其實就是小氣,怕花了他的汽油損了他的車!”

“不會吧?去個mall能花多少汽油?”

“所以說他是個小氣鬼嘍,連去個mall的汽油都舍不得。”

“你這麼會開車,怎麼不自己買個車呢?”

“我帶的錢不夠,因為海關不讓帶太多錢。”

她好奇地問:“不是說一次可以帶一萬塊錢進來嗎?”

“是啊,隻能帶一萬。”

帶一萬,還叫“隻能”,真讓她無語:“你帶一萬還不夠買個車?”

“什麼車隻要一萬塊?”

“小亮的車不就隻要幾千塊嗎?”

“誰買這種破車啊?”

“那你要買什麼車?”

“我肯定要買新車嘍。買個舊車,三天兩頭壞,多煩人啊!我們女生又不會修車,連換輪胎都不會,如果開到路上宕掉了,那就慘了!我已經讓我爸媽給我彙錢來了,等我拿到錢,就去買車,再也不用求人了。”

她羨慕地說:“你爸媽可真有錢!”

“幾萬美元算什麼呀?現在誰家沒有幾萬美元存款?”

“我家就沒有。”

“你家主要是你爸沒個正經工作,光靠你媽一個人,而你媽也隻是個中學老師,也沒什麼外快。”

“是這麼回事。”

“你媽怎麼不跟你爸離婚呢?按你說的,你媽能歌善舞,又顯年輕,要找個比你爸強的還不容易?”

“他們是患難之交……”

“我知道,聽你說過,但是患難之交也不能一輩子捆在一起啊!你爸也就是救過你媽的命,但你媽還了他這麼多年,也該還清了吧?”

“他們——不這樣想……”

“你媽不為自己著想,也應該為你想想啊!你看你現在手頭這麼緊,怎麼買得起車啊?”

“買不起就不買唄。”

“但是你以後實習什麼的,沒車怎麼行?”

“那我就買個舊車唄。”

“剛才還告訴過你買舊車不好,你怎麼一下就忘記了?”

“小亮這也是舊車,不是開得好好的嗎?”

“快別說過頭話,當心過一會兒就壞在路上。”

看來還真是說不得過頭話,說了就會現世報。

她們從mall裏逛了出來,車就打不著火了。師妹打了一次又一次,光聽到那車像個癆病鬼一樣“咳咳咳咳”,咳了一陣就偃旗息鼓了,氣得師妹罵罵咧咧:“尼瑪這麼個破車,還舍不得借我!唧唧歪歪地借了,還恨不得我答應做他女朋友。尼瑪都怪那個姓禺的小氣,如果他把車借給我,也不至於開這麼個破車出門。老娘我還從來沒遭過這種難!”

韋真也急得要命,又幫不上忙,隻知道問:“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你問我,我去問誰呀?都是你,要去什麼資阿姨家——”師妹不耐煩道。

“要不我給資阿姨打個電話,看她能不能幫個忙?”

“她一個女人,能幫什麼忙啊?”

韋真估計邵伯伯也幫不上忙,便提議說:“那——打電話給禺傑?”

“你給他打吧。我打他肯定不會來幫忙,正好幸災樂禍。”

“我打他會來幫忙嗎?”

“肯定會,他挺喜歡你的,這麼好的英雄救美的機會,他會不來?”

“別開玩笑了。”

“真不是開玩笑。他每個星期都拉著我們出去買菜,其實就是想帶你去買菜。”

“難道你們不是每個星期需要買菜?”

“我們買什麼菜呀?都是吃食堂上餐館,頂多買點麵包當早點。麵包哪裏買不到,還至於跑中國店去?”

她聽師妹這樣說,就不好意思給禺傑打電話了:“我——去問問那邊——那個人,看他能不能幫忙。”

師妹不同意:“你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啊?就跑過去讓他幫忙?”

“現在大白天的,又是在mall的停車場裏——”她跑到一個中年男人跟前,結結巴巴地用英語問:“我們的車打不著了,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

那個男人挺好的,馬上跟著她來到她們的車跟前,示意師妹打火試試。師妹打了幾次,每次都是“咳咳咳咳”一陣,但沒有下文。

那個男人說了聲:“Wait a minute(等等)!”就跑掉了。

她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把自己的車開了過來,停在她們的車旁邊,從後備廂裏拿出一卷膠皮電線樣的東西,還有兩個金屬夾子,打開她們的車前蓋,把兩個夾子夾在兩個凸起上,回到自己車裏,把車打著了,然後對她們說:“Turn on your car(去給你們的車打火)!”

師妹坐進車裏,試著打火,但還是打不著。試了好幾次,都是如此。

那人下了車,無奈地走到她們跟前,攤開兩臂,聳聳肩,說:“Your alternator died。You've got to send your car to a repair shop。(你們車的交流發電機壞掉了,得送到修車行去修。)”

看她倆傻愣愣地站在那裏,那人又問:“Do you have triple-A roadside service?(你們訂了AAA的路邊服務項目嗎?)”

兩個人都不知道那人在說什麼。師妹對她說:“快給阿傑打電話吧,打通了讓他跟這個人說。”

她急忙撥了禺傑的電話,把今天的遭遇說了,然後說:“你跟他說吧,我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把手機給他。”

她把手機給了那個人:“My friend wants to talk to you。(我的朋友要跟你說話。)”

兩個男人在電話上說了一會兒,就搞定了,那人把手機還給她:“Don't worry。Your boyfriend will handle it。(別著急,你男朋友會幫你處理好的。)”

韋真可以對天發誓,她絕對沒對那個中年男人說禺傑是她的“boyfriend(男朋友)”,但禺傑肯定不知道這一點,因為她跟那個男人說話的時候,禺傑沒聽見,而那個男人說“your boyfriend(你男朋友)”的時候,禺傑肯定聽見了,肯定會認為是她這麼對那個男人說的。

她尷尬地把手機舉到耳邊,聽見禺傑正在交代:“你們先到mall裏去玩會兒,我馬上就到。”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師妹正在跟那個中年男人交談,見她打完電話就問:“他怎麼說?”

“他叫我們先去mall裏玩會兒,他馬上就到。”

“他怎麼不找拖車公司來給我們拖車呢?”

“我也不知道。”

“反正這事交給他了,我們去mall裏玩兒吧。”

兩人跟那個中年男人道了別,就回到mall裏去逛。師妹逛得很帶勁,拿了大把的衣服到試衣間去試,邊試邊拍照,邊拍還邊發到網上去征求意見,忙得不亦樂乎。但韋真一點逛mall的心思都沒有,隻傻傻地坐在那裏等師妹,師妹叫她幫忙捏幾張,她就幫忙捏幾張,但完全是心不在焉,因為滿腦子都在想著修車的事。

今天師妹是為她才跑這一趟的,肯定不能讓師妹出錢修車,但聽說美國修車很貴,不知道會修出什麼天文數字來。如果完全修不好了,那就得賠朱小亮的車,最少也得幾千塊。她帶是帶了一點錢出來的,但主要是用來以防萬一,能不用盡量不用,等穩定下來就寄回去給爸媽用,但現在看來,這點錢可能都要拿出來修車或者賠車了。想想真是晦氣!太不值了,就為了送幾件旗袍給資阿姨,結果花了幾千美元,早知如此,還不如從郵局寄過去。

說來說去,還是no zuo no die(網絡用語,不作死就不會死)。她是想趁此機會去看紮克的,結果紮克沒看到,還折進去幾千塊錢。等朱小亮知道這事,不定怎麼心疼肚疼呢,少不了給她一頓呲兒。她有點好奇地想,不知道朱小亮呲兒她的時候,會不會拉上禺傑?不拉的話,他對誰去說“她她她”呢?師妹見她悶聲不響,開玩笑地問:“怎麼回事?你boyfriend馬上就來了,你怎麼還這麼無精打采?”

“哪是什麼boyfriend呀?”

“剛才那個美國人不是說了嗎?你boyfriend會handle(處理)的。你這樣告訴他的吧?”

她急了:“我有說過禺傑是我boyfriend嗎?我說的是friend!你就在旁邊,難道你聽不見我說的是什麼?”

“嗬嗬,那就是阿傑自己說的。”

“他怎麼會這樣說?”

“他當然不會直接說I'm her boyfriend(我是她男朋友),但他可以這樣說啊——”師妹學著男生的腔調說,“Thank you for helping my girlfriend。(謝謝你幫了我女朋友的忙。)”

“真的別瞎說了!”

“怎麼是瞎說呢?你說說看,如果你們倆都沒說這話,那個老美怎麼會說阿傑是你的boyfriend呢?要知道,美國人都是直腸子,你不把話放到他嘴裏,他肯定不知道說。”

“反正我沒說,禺傑肯定也不會說。”

“你替他擔保?哇,原來你們兩個是一家的呀!”

她不吭聲了,知道師妹是個人來瘋,越理越來勁。兩人逛了一個多鍾頭,禺傑才打電話來:“我到了,你們把車停在哪裏?”

“呃——就停在Macy's(梅西百貨)門前。”

“Macy's好幾個門呢,你們停在哪個門前?”

這個她也說不上來了。

禺傑催促說:“那你們快出來吧,給我指下大致方位。”

她急忙對師妹說:“他來了,我們出去吧。”

師妹正在試衣間忙活,聽到這話很不樂意:“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來。”

“那你快點哈。”

“我知道。來,鑰匙給你,待會兒修車要用的。”

她匆匆跑到mall外麵,找到Macy's,然後一排一排地找她們那輛“死車”,但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隻好給禺傑打電話:“怎麼搞的,我記得清清楚楚,是停在Macy's門前的,怎麼就找不到了呢?”

“我也在Macy's門前找呢。”

“你也在門前?在哪裏?我怎麼看不見?”

“我在北門這邊找,你可能在另一個門前。”

天啊,他居然還知道哪個門是北門,太偉大了!她現在已經完全搞糊塗了,隻看見一排一排的車,完全摸不著東南西北。

禺傑問:“那你們停了車,走進Macy's,最先看到的是哪個部門?男裝,還是女裝?是賣鞋的嗎?或者賣化妝品的?”

她想起來了,她們走進Macy's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胸罩,一架一架的胸罩,還有五顏六色的小內內,她當時還覺得挺好笑的,怎麼把這些玩意擺在一進門的地方?太不含蓄了!現在看來還幸虧人家把內衣擺在一進門的地方,不然根本不會有印象,上哪找車去?

她回答說:“應該是——內衣部。”

“我知道了。”

她立即走進Macy's,到處尋找內衣部,還沒找到呢,就聽禺傑說:“我找到小亮的車了,你在哪裏?”

“我還在Macy's裏麵,正在找內衣部。”

“你慢慢找,別慌,我先去wal-mart(沃爾瑪)買個電池來。”

“是電池壞了嗎?”

“有可能。”

“但是我聽那個人說的好像不是電池壞了。”

“他說可能是alternator(交流發電機),如果真是那個壞了,那就麻煩了,還得叫拖車公司來把車拖到修車的地方去。不過,那人也是猜測,他又不是專業修車的,怎麼知道是哪裏壞了?等我先買個電池來試試,如果不是電池的問題,可以把電池退掉。”

“如果是那個什麼alternator的問題,你——會不會修?”

禺傑矜持地說:“這個不是會不會修的問題,修都是很簡單的,關鍵是你沒那個工具和場所。”

“那如果送到車行去修,得花多少錢?”

“那我就不知道了,得看是修什麼。”

正說著,她已經看到了一架一架的胸罩和小內內了:“我找到內衣部了!”

“找到了?那你出來在門口等我,我去把我的車開過來。”

她在內衣部門口等了一會兒,禺傑把車開過來了,停在她麵前,好像在對她說什麼,但她聽不見,隻好跑到駕駛室那邊,他打開窗,說:“快上來吧,這裏不能停車。”

她又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坐進車裏:“師妹還在裏麵沒出來。”

“不管她。”

“可是——”

“我們就是去買個電池,又不是私奔,怕什麼?”

她聽到“私奔”二字,不由自主地紅了臉,急忙側過頭去,看著窗外,說:“我們還是叫上她吧。”

他一點沒有停車的意思:“叫上她幹嗎?”

“那我給她打個電話說一下,免得她著急。”

“著什麼急?”

“她不會以為我們——把她丟下了?”

“她要那樣以為,早就打電話過來罵我們了。”

她還是給師妹打了個電話,師妹果然一點也不介意:“我就在mall裏等你們。你們搞好了就告訴我一聲。”

禺傑聽說後,笑嘻嘻地說:“我說她不會追來吧!”

“為什麼?”

“不為什麼,她就是這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

“聰明會算計的人。”

“這跟算計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呢?她不跟我們去,是怕我們賴她付錢。”

“我們怎麼會賴她付錢呢?”

“我們當然不會,但她怕我們會嘛。”

她聽他“我們我們”的,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準備付錢的?但她怎麼會讓他付這個錢呢?到了wal-mart,兩人來到auto(汽車)櫃,禺傑在一個有顯示屏的儀器上輸入了車的信息,那個儀器就給出了電池的型號,連貨櫃號碼都給出來了,他們按照號碼一下就找到了電池,是一個小箱子一樣的東西,黑乎乎的,上麵印了一些字。

兩人用商店的購物車把電池推到結賬的地方,她搶著掏錢來付賬,禺傑把她攔下了:“我用信用卡付,有回扣的。”

她被他碰著了手腕,有點手足無措,稍一分神,他已經用信用卡付了賬。

她隻好說:“回頭我還給你。”

“那我回頭把吃你的飯錢都還給你。”

“吃飯能要幾個錢?”

“怎麼不要幾個錢呢?美國人工貴得很。”

兩人一路討論著“人工”回到Macy's前的停車場,開到那輛車旁邊停下,禺傑從後備廂裏拿出一些工具,說:“我再jump-start(用一輛車幫助發動另一輛車)一次,如果還是不行,再換電池。如果電池換了也不行,那就隻好去車行修車了。”

她見他考慮周到,安排有序,十分佩服,感覺他的形象又高大了若幹。他像那個中年男人一樣,jump-start了一通,還是不行,隻好執行第二套方案:換電池。她搶著去提那個電池,看不出來,還怪沉的呢。

禺傑笑嘻嘻地說:“算了,還是我來吧,別把你的楊柳小蠻腰給扭壞了。”

她直起腰:“都水桶腰了,還楊柳。”

她以為他會反駁一下,說點“你哪裏是水桶腰啊”之類,哪知道他竟然說:“那就別把你的水桶腰給扭壞了。”

她有點尷尬,好像自己真的長了個水桶腰似的。他換好電池,坐進車裏,把鑰匙伸進孔裏,打了一下,車就“突突突”地響起來。她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修好了!你真行!”

禺傑也挺自豪:“嗬嗬,幸好沒聽信那個家夥的話,上來就把車拖到車行去修。不然的話,拖車都要搭幾百,再加上修車的零件和人工,沒有個千兒八百的下不了地。”

她由衷地說:“謝謝你!你幫了我的大忙了!”

“怎麼謝?”

“我——做飯請你吃。”

“我不修車你也是做飯給我吃呢。”

“那——你說怎麼謝你?”

他笑嘻嘻地看著她,不說話。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問:“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嗯,鼻子上。”

她急忙用手去擦鼻子,擦了好幾下,手上什麼都沒有,知道他是在騙她。她指著他說:“你臉上有髒東西。”

“嗬嗬,你在騙我吧?”

“真不是騙你!”

他用手背擦了擦:“可能是機油。”但他手背也不幹淨,越擦越髒。

她說:“我去找張紙巾來。”

她鑽進車裏,到處找紙巾,終於在茶杯窩裏找到一張紙巾:“就這個了,你先擦擦吧。”

他把臉伸過來:“還是你來吧,我手上髒得很,越擦越髒。”

她匆匆擦了兩下,說:“隻能擦到這個地步了,回去用水洗吧。”

有位愛情專家曾經說過:男女之間的關係,一旦有了肌膚之親,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和之後,就像新舊兩個社會一樣,整個就是兩重天啊!

韋真不知道這位愛情專家姓甚名誰,她以前也不相信這種說法,但她現在開始相信了,因為她跟禺傑還說不上肌膚之親,僅僅是她的手指隔著紙巾碰了他臉上一寸見方的地盤,就有了一種新舊社會兩重天的感覺。以前的他,隻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白臉;而現在的他,已經成了一個修得了汽車救得了危難的英雄人物!她對他的仰慕之情油然而生,連那位美國路人大叔都奈何不了的難題,他一來就手到病除,這要不是機智勇敢,啥是?最難得的是,人家是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趕來的,就連雷鋒也隻是在路上碰到需要幫助的人才幫助一下呢。而且禺傑還搶著掏錢買電池,花了將近一百美元,雷鋒可沒花過這麼多錢幫助人,她爸對她媽的幫助更是一分錢沒花。

回家的路上,她和師妹開著禺傑那輛車在前,禺傑開著朱小亮的車在後,兩輛車相跟著前行,煞是親密。她心潮澎湃,感覺換了一個人似的,早上是衝著紮克出門的,想不到下午回來就變成領著禺傑歸家了。她不時地從後視鏡裏往後看,每次都能看見朱小亮那輛車跟在後麵,雖然她看不見駕駛室位置上的禺傑,但她知道他在那裏,就覺得心裏很踏實、很溫潤。有個男生關心陪伴,真好!

師妹也很興奮:“幸好我們車壞了,不然的話,我就錯過今天的sale(減價促銷)了!百分之四十off(減價)啊!還全都是好牌子!”

她等師妹講完了今天的收獲,提議說:“我們就別把今天車壞掉的事告訴小亮吧,免得他——怪罪你。”

“哼,他還敢怪罪我?他這個破車,電池肯定早就不行了,如果行的話,會突然壞在路上?我們給他買了新電池換上,他應該付我們錢才對,他還敢對我有意見?你放心,我肯定要幫你把電池錢要回來,即使不能全部要回來,也要拿回一大半,不然的話,就太讓他占便宜了。”

她急忙阻攔:“別別別!人家把車借給我們開,車壞在我們手裏,我們還問人家要電池錢,那像什麼話?再說,電池錢也不是我付的,是禺傑付的。”

“是他付的?不會吧?”

“真是他付的。我錢都掏出來了,但他一定要付,說信用卡付可以拿回扣。”

“嗬嗬,我就說他這麼小氣的人,怎麼會舍得付這個錢呢,原來是為了拿回扣!反正他知道你會把錢還他的。”

韋真肯定會把錢還給禺傑,但她覺得禺傑不是為了回扣才搶著付錢的。他平時是沒這麼大方,經常敲打師妹和朱小亮,讓他們掏錢加油,但他從來沒要她掏錢加過油。

她問:“他小氣嗎?”

“還不小氣?問他借個車都不肯!”

“但每個星期都是他開車帶我們去買菜。”

“那又怎麼了?不過就是順道而已,就算不帶我們,他自己也是要去買菜的。”

她想說“你不是說他是因為我才每個星期去買菜的嗎”,但她沒有問,怕師妹為了自圓其說,把前麵說過的話都推翻了。

師妹說:“阿傑這個人別的都好,就是太小氣了。也難怪,人家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嘛,從小緊慣了,長大了也放不開,總是小手小腳,我看他就算今後真去華爾街賺了大錢,還是會這麼緊財。”

知道禺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後,她感到非常驚訝,之前媽媽提起禺傑父母離異的時候,她並沒有往心裏去,隻是覺得他在讀MBA以為他是富二代,沒想到他是靠自己爭取來的獎學金,能拿到MBA幾個為數不多的獎學金名額,她也對禺傑另眼相看。說到禺傑的家庭,原來,他爸爸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為外遇和他媽媽離婚了,贍養費也是形式上給一些,禺傑的前女友之一就是因為他是單親家庭而分手的。

後來,她又聽了禺傑的身世,感覺兩人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她家雖然是雙親家庭,但從經濟上來講,也跟個單親家庭差不多,所以她對他家的經濟窘況很有體會。這樣一來,他能搶著付電池錢,就更是難能可貴了!一定要想個法子把那一百美元還給他。

回到Z市,她邀請禺傑和師妹上她那兒去吃飯。那兩人都不肯。

師妹說:“還是去餐館吧,早就餓了,不能等你慢慢做飯了。”

禺傑說:“你也累了一天了,還是在外麵隨便吃點,然後早點休息吧。”

“那我請你們兩個上餐館!”

師妹踴躍地說:“走!我們去上餐館!”

禺傑又改主意了:“算了,還是去你那裏吃吧,不用做什麼菜,有剩菜剩飯就吃剩菜剩飯,沒有就泡幾包方便麵吃。”

“我早上出門前做了些菜的,怕我室友沒菜吃,但我做得挺多的,應該夠我們幾個吃。”

“那太好了!”

幾個人來到她家,室友正在吃晚飯,見到他們幾個,驚異地問:“咦,今天就回來了?不是說去過周末的嗎?”

她把今天的遭遇說了一下,室友問:“那你幫我說了那事沒有?”

“呃——還沒有,因為Zac今天沒回家。”

“周末還上班?他又不是resident(住院醫生),哪裏需要周末上班?”

“那我就不知道了。”

室友很失望,她也很不好意思,對兩個MBA說:“你們認識不認識醫院的人?幫她打聽打聽做intern的事。”

那兩人都搖頭。

室友說:“你不是有Zac的電話嗎?給他打電話說一下也行。”

她十分為難:“但是——我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他都沒接,是他——女朋友接的。”

“那怕什麼?你讓他女朋友請他來接電話不就得了?”

她無可奈何,隻好答應下來:“好的,我待會兒給他打電話。”

室友這才破顏一笑,招呼說:“你們還沒吃飯吧?來,一塊吃。”

晚上,等那幾個人都走了,她給媽媽打電話,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給媽媽聽。

她媽立馬露出“三年早知道”的本色,自吹自擂地篤定說禺傑跑了一個小時的路去給她修車絕對是對她有意思。雖然嘴上一直跟老媽唱反調,其實韋真心裏想的跟媽媽說的一模一樣,但她就是想聽到這個推理從其他人嘴裏說出來,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但心裏不免會想到禺傑是為了師妹才去幫忙的,畢竟他們既是老鄉又是同班同學。

媽媽說:“你就是太沒自信了,怎麼總要把禺傑往別人懷裏推呢?他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哪能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推他,他就以為你不喜歡他。你七推八推的,就真的把他推到別人懷裏去了。”

她好奇地問:“你和爸爸那時候,未必爸爸一說喜歡你,你就相信了?”

“其實你爸也沒明說他——喜歡我。”

“那你怎麼知道他喜歡你呢?”

“不喜歡我會舍了命地救我?”

她又有點泄氣了,畢竟修個車不用舍命。

韋真一想到要給紮克打電話,心裏就發虛。但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已經答應了室友要幫這個忙,不打怎麼行呢?她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一個“曲線救國”的良招:給資阿姨打電話,讓資阿姨傳話給紮克。她生怕資阿姨會推辭,說“你自己給Zac打電話吧”,但資阿姨沒推辭,而是很熱情地應承下來:“好的,你把你室友的名字告訴我一下。”

“我室友叫何純芳,純潔的純,芬芳的芳。”

“這名字好記。等阿天回來的時候,我把你室友的名字告訴他,讓他去醫院問問,看能不能幫你室友找個實習做。”

她怕紮克周末老加班,老不回家,那就耽誤室友的事了,隻好厚著臉皮說:“資阿姨,我室友……她等得很急……”

資阿姨冰雪聰明,馬上說:“那我這就給阿天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資阿姨打電話來報告說:“我把你室友的名字啊專業啊什麼的都告訴阿天了,他說讓你室友到他們醫院網站去填個申請表,他再在那邊活動活動。”

她開心極了,一迭聲地謝了資阿姨,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報告給室友:“那個intern(實習)的事,有點眉目了,紮克叫你先到他們醫院的網站去填個申請表——”

室友也很開心:“真的?你給他打電話了?”

她哼哼哈哈了幾下,沒置可否。

室友旋即上網去申請,但剛打開電腦又停了下來:“是哪家醫院啊?”

“呃——我也不知道,等我問一下。”

她又打電話給資阿姨,問到了醫院名字,轉達給室友:“是V市General Hospital(V市總醫院)。”

室友好奇地問:“我怎麼聽見你在跟那個資阿姨打電話?怎麼不直接給她兒子打電話呢?”

“哦,是這樣的,她兒子——總是很忙,打電話過去——總是在做手術,所以我是請他媽幫忙問的。”她說完這話,就發現有問題,如果紮克在做手術,那就無論誰打電話都沒法接,怎麼他媽打電話過去他又接了呢?好在室友沒繼續追問,直接上網去填申請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