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n what is it?(那是什麼?)”
她見他答不上來,進一步敲打說:“Oh,I see。It simply means you don't love me。(哦,我知道了,就是你不愛我。)”
“Of course I love you!(我當然愛你!)”
她調皮地盯著他,看他手足無措樣。他想了想,說:“You are right。I'm being illogical——I mean——ridiculous。(你是對的,是我犯糊塗了,我的意思是——荒唐。)Do you want it?(你想嗎?)”
她點點頭。
他想了想,抱起她,來到床邊,把她放到床上。接下來的情景,有點像她在影視中看到的做愛場麵,但比那個更生動具體,更浪漫。一言以蔽之,他很溫柔,很耐心,也很內行,讓她體驗到做女人的極致歡愉。
然後,兩人緊摟著躺在一起,她閉著眼睛問:“這是不是你——最好的?”
“嗯,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別騙我!”
他有點委屈地說:“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她趕緊說“我知道,我知道。我隻是不相信自己——能讓你覺得——最好。”
“你就是最好!”
“那就好。”
又躺了一會兒,她問:“你——跟很多女人——這樣過嗎?”
“沒有。隻跟你。”
“我不是說——love,我是問——making love。”
他想了想,說:“Yes,when I was a werewolf。(是的,跟很多人做過,當我還是個狼人的時候。)”
“One night stand?(一夜情?)”
“Some of them——one night; some——more than one。(有的——是一夜情,有的——不止一夜。)”
“Did you love them?(你愛過她們嗎?)”
“Not the way how I love you。(不是我愛你這種愛法。)”
雖然她從小憧憬的都是一個從來沒愛過任何別人、也沒跟任何別人做過愛的男人,但眼下能從他那裏得到這樣的答案,她已經很滿意了,因為她知道他是個老實人,不會違心地說一點都沒愛過那些女人,更不會說從來沒跟別的女人做過愛。
她依偎在他懷裏,小聲說:“I want to have a baby——with you,a baby of you and me。(我想有個孩子——跟你,我和你的孩子。)”
“Isn't it a little bit too early?(是不是太早了點?)”
“No,not at all!It's very late。I'm almost 30.(一點也不早,我都快三十了。)”
“No,you are not!(不對,你不是快三十!)”
她把國內計算年齡的方法對他解說了一遍,在娘胎就已經待了十個月,所以生出來就是一歲了,然後,進入一個新的年頭,就按那年的生日算,所以多出近兩歲。
他笑了起來:“那是我奶奶計算年齡的方法。”
“Have you ever thought of being a father?(你想過做爸爸的事嗎?)”
“Not until I met you。(在遇到你之前沒想過。)”
她唐突地問:“Then what were you thinking when you slept with those women?(那你跟那些女人睡覺的時候在想什麼?)”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說:“Nothing,just releasing myself。(沒想什麼,隻是泄欲。)”
都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好像有人事先對他漏題了一樣。她本來還想問他以後會不會背叛她,但她覺得沒必要了。既然已經決定跟他分手了,還問什麼今後呢?今後的事,今後再說吧。現在說了也沒用。兩人恩愛了一整天,又一整夜。
第二天,他很早就起床去Greenleaf,她要跟他去,他就帶她去了。
很嚴肅的場合,大家都一本正經地彙報自己最近一周的表現,交流經驗,吸取教訓,表達決心。
剛開始,她有點想笑,主要是她已經不習慣看到一群成年人這麼正兒八經地檢討自己彙報自己了。但過了一會兒,她就受了傳染,覺得戒癮班真是一個和睦親愛的大家庭,每個人都那麼天真,那麼單純,那麼一心向善,那麼關心他人。
他已經是那裏的senior member(老學員,高級學員)了,是好幾個人的sponsor(介紹人,發起人),跟好幾個新學員結成了對子,幫助他們,指導他們。他在那個班裏有很高的威望,讓她想起班長團支書之類的角色。特別是今天,他把自己的女朋友帶來了,更說明他已經戒癮成功,得到了她的認可,步入了正軌。他像個先富起來的土豪,又像個極富感召力的精神領袖,被全班同學尊重仰望。綠葉縣的活動搞完之後,她又跟他去V市玩,一直玩到室友下班,她才坐室友的車回家。
路上,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再一次問室友:“還是去年感恩節的事,我就想確定一下,那天晚上,紮克到底對師妹——動手動腳沒有。”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但師妹說你知道,還說你可以給她作證。”
室友叫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會給她作證了?我根本就沒看見,怎麼會給她作證?那不是作偽證嗎?作偽證要判刑的!”
“師妹說你那夜睡在外麵,但紮克嫌你醜,沒動你,隔著你去動她,所以你一定知道。”
“哪裏有什麼外麵裏麵?那個房間裏隻有床頭靠著牆,其他三麵都是——敞開的,怎麼叫我睡在外麵?”
她知道最後一根稻草也順著河水漂走了,隻好狠了狠心,回到家就給紮克發了個短信,說她媽堅決反對她跟他好,已經氣病了,進了醫院,她不得不跟他分手。他馬上回信,提了很多說服她媽的辦法,包括馬上訂票,跟她一起回國看她媽,他當麵申訴,當麵請求,等等。她狠下心,一個一個否決了。但他還在不屈不撓地提各種措施。
她隻好撒謊說:“不光是我媽反對,我自己也覺得不合適。”
他蔫了,說如果是因為他的性癮症,他可以理解,但請她一定不要放棄他,請她一定不要把他一個人留在twilight裏,她是他脫離twilight zone(暮色地帶,昏暗地帶)的唯一希望。韋真忍不住哭起來,想象他一個人,像個迷路的孩子,孤獨地行走在蒼茫的暮色之中,看不到出路,也沒有路徑,每走一步,都撞在樹上岩石上,頭被撞破了,身上被荊棘劃出一道道血痕……
韋真堅持了三天,沒有回紮克的電話或短信。他終於認命了,發了個短信來,說同意分手,並祝她幸福,祝她媽媽早日康複。
她提心吊膽,怕他舊病複發,或者破罐子破摔,每天都上他們醫院的網站查看若幹次,看到他的名字下注明“in hospital/on call(在崗/電話聽召)”,才能放心。但她也有點失落,和我分手了,他還能正常上班?看來我在他心目中也就這麼點分量,有我當然好,沒我也能過。照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就把我徹底忘記了。這跟她的預計或者說期望大相徑庭!
當他承認自己sex addict的時候,她以為他會高尚地提出分手,不連累她,須得她苦苦勸說,千百次的表態,才能打消他分手的念頭。但他壓根沒提分手的事!當她主動提出分手的時候,她以為他會徹底崩潰,一蹶不振,須得她回到他的身邊,他才能重新振作起來。但他一點也沒崩潰,還像往常一樣上著班!到底是ABC就是這樣的,還是他並不是很愛她,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她安慰自己說:分手不就是為了他好嗎?現在他挺好的,你怎麼反而失落了呢?難道要他尋死覓活有個三長兩短你才高興?到底是你的虛榮心重要,還是他的前途和性命重要?
想通了這個道理,她釋然了,開始實行下一步計劃。她把自己跟紮克分手的消息告訴師妹,但師妹不相信:“不會吧?你當了這麼久的剩女,好不容易網到一條大魚,你會舍得放掉?”
“我媽堅決不同意我跟他好,我可不想把我媽逼瘋了。”
她從手機上找出分手的短信給師妹看,師妹還是不相信:“我怎麼知道短信是他發給你的?你不可以開個新手機,自己給自己發短信?”
“這是他的電話號碼,你可以打電話向他求證。”
師妹想了想,拿起手機,撥了紮克的號碼。電話通了,雙方自報姓名,禮貌寒暄。
她聽見師妹說:“呃——我這個電話是幫真真打的,她說她——想跟你break up(分手),但是她——不好意思親自對你說——啥?已經說了?你同意了?哦,那就好,算我多事了,保重。”
師妹掛了電話,但不吭聲。
她問:“這下相信了吧?”
“還是不信,你可以跟他串通好了騙我。”
“我幹嗎要跟他串通好了騙你?”
“反正我不信,我得調查調查。”
“那你調查吧,調查清楚了再說。”
過了幾天,師妹興高采烈地來找她了:“調查清楚了,你們倆的確是吹了。”
“你向誰調查的?”
“向你室友。”
“我室友?”
“嗯,她在他們醫院找人調查的。”
她估計室友是找朱金媛調查的,但她不想說出朱的名字,免得師妹又覺得她跟室友和朱金媛也串通好了。她也不想問朱金媛是怎麼知道紮克真的跟她吹了的,因為外人都能看出的原因,肯定是些讓她心酸的原因。她隻想盡快了結這事,盡快結束這場噩夢。
師妹得意地說:“哈哈,我早就料到了,紮克是為了行孝才跟你dating的。”
“行孝?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為了他媽才跟你dating的!因為你媽以前救過他媽,他媽想報答你媽,又沒什麼別的方式可以報答,就讓他來娶你這個剩女,也算了結你媽一樁心願。”
“根本不是這樣!是他自己想和我dating!”
“是嗎?如果是他自己的意思,他怎麼會這麼快就跟你分手呢?”
“你沒看見那些短信?分手是我提出來的!”
“嗯,從技術層麵講,是你提出的。但從實質上來說,是他甩你,因為不管從哪方麵的條件來講,你都配不上他!”
韋真氣到快瘋,但想到自己的計劃,決定不跟師妹糾纏這些:“算了,究竟是誰提出分手的,現在一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問過他們了,他們要你付八萬美金,才肯跟你辦假結婚。”
師妹叫起來:“八萬美金?我看他們是想錢想瘋了!”
“他們說市價就是這樣的。”
“他們跟我談市價?以為我是傻×吧?別忘了,我可是學MBA的,不談市價還好,談到市價,他們幾個人合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
“你知道市價是多少?”
“當然啦!單身不帶孩兒的,頂多五萬,那還是人在中國的。像我這樣人已經在美國的,四萬就可以辦下來!”
“這個可不是由你說了算的,你沒辦過假結婚,又不是律師,你怎麼知道市價是多少?”
“嘁,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這麼說吧,我認識一個律師,他說的就是這個價。”
她好奇地問:“你已經問過律師了?”
“當然啦。”
“你不是想跟紮克辦假結婚的嗎?怎麼又去找律師?”
“不懂市場運作規律了吧?無論什麼方案,都得有個back-up plan(備胎計劃)。”師妹得意地說,“我就知道資阿姨他們窮瘋了,會獅子大開口,所以先找個內行搞清楚行情,不然不被他們宰了?”
“但是律師說的就絕對是對的?這可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他懂這方麵的行情嗎?”
“當然懂!人家幹這個好多年了,我們係以前就有係友請他辦過,可厲害呢,成功率是百分之百!阿傑他們都是請的他。”
“禺傑也準備辦假結婚?”
“人家那律師又不是光會辦假結婚,他什麼都會辦,假政治避難,假駕照,假文憑,隻要你想得到的,他都能辦。我覺得像你這樣的,也應該找他幫忙。”
“我這樣的?你是說學我這個專業的?”
“是啊,你這個破專業,比我們更難在美國找工作。”
“那倒也是。你把那個律師的聯係方式給我一個吧。”
“可以,但你到時候要把我列為你的介紹人。”
“介紹人有回扣?”
“有一點,不多,總比沒有好,主要是不能埋沒我的功勞。”
“沒問題。他電話號碼是多少?”
“他從來不用電話跟人聯係,隻有E-mail。”
“那就把他E-mail地址給我吧。”
師妹當場用手機把律師的E-mail地址傳給了她。
韋真說:“也許你找這個律師辦假結婚可以省點錢,但天知道他會給你找個什麼老弱病殘的假老公。”
“所以我才優先選擇紮克嘍,但他居然還問我要錢!你是不是沒對他說我要告他的事呀?”
“說了啊。”
“你沒對資阿姨他們說?”
“都說了。”
“你說了他們怎麼還會這麼腦殘地問我要錢呢?難道他們以為我是在開玩笑?我可是說到做到的!現在的局勢就是:我不求他們,也能辦到綠卡;但他們不求我,紮克就得進監獄!”
她淡定地說:“這個我也對他們說了,但他們不怕,說他們有證人,能證明感恩節那個晚上不是紮克——猥褻你,而是你——騷擾紮克,被他拒絕了,所以你惱羞成怒,想誣告他。他們說誣告在美國是犯法的,諒你也不敢。”
師妹不相信地問:“他們有證人?誰?”
“邵伯伯。”
“別瞎扯了!他半夜三更跑客廳去幹什麼?”
“哈哈,你承認是你騷擾紮克了?”
“我承認什麼?”
“不承認你提客廳幹什麼?”
師妹愣了一下,辯解說:“那是因為你說是我騷擾紮克,我才說客廳的,他那晚不是睡在客廳嗎?”
“但你怎麼也在客廳呢?”
“誰說我在客廳了?我在臥室裏,跟你室友一起!”
“但邵伯伯看見的可不是這樣!”
師妹氣急敗壞:“他——他——造謠!”
“他還說你在造謠呢。”
“我——反正——問心無愧。他們是一家人,他的證詞有什麼用?”
“但是你連一家人的證詞都沒有呢。”
“我是沒證人,但是紮克有前科,不信我們就試試,看法官到底相信誰。”
“那你是不想出這八萬塊美金辦假結婚了?”
“八萬絕對不辦!”
“那你想出多少?”
師妹得意地看她一眼:“我就猜到八萬是你自己叫的價,是不是想從中漁利?這麼說吧,我一分錢都不想出,他們願意辦就辦,不願意辦我就告紮克!”
韋真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了幾個鍵,屋子裏響起兩人剛才的對話。
師妹愣了片刻,衝上來搶手機:“原來這是你設的計啊?我就說你怎麼會同意跟紮克分手呢!”
她跳到一邊:“嗬嗬,你搶我手機也沒用,難道你不知道我用iCloud(蘋果雲端服務)的?剛才錄下的東西,都在我的iCloud賬號裏。你想刪掉,最好去找Apple(蘋果公司)的CEO(總裁),一般技術人員都沒權限刪的。”
師妹住了手:“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隻是告訴你,如果我把這個錄音交給學校,你就等著被開除學籍回國吧。”
“你不會交給學校的,不然紮克他們一家也脫不了幹係,因為他們也是其中一方,要說犯法,雙方都犯法。”
“他們為什麼脫不了幹係?這上麵有他們的聲音嗎?”
“那就是你提出的,你也脫不了幹係。”
“你沒聽說過‘釣魚執法’這個詞?”
“哼,你又不是執法人員,憑什麼釣魚執法?冒充執法人員執法,也是違法的!”
“那也沒什麼,我願意跟你同歸於盡。”
“就為了那個紮克?”
“是啊。”
“你也太傻了,他那種——花花公子,sex addict,難道會愛你一輩子?”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師妹沉默了一會兒,朗聲笑起來:“哈哈哈哈——這一招還真靈!我榮幸地通知你:你通過考驗了!”
韋真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師妹。
“考驗你對紮克的愛情到底有多真有多深啊!”
“你這是在搞愛情考驗?”
“當然啦。”
“誰叫你搞的?”
“阿傑叫我搞的。”
“他幹嗎叫你搞這個?”
“他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愛紮克,如果是真愛,他就退出;如果不是,他就——接盤。”
她想了想,說:“那我替紮克謝謝你和禺傑了。這個錄音,我就不交給學校,直接交給FBI(美國聯邦調查局)吧。”
“幹嗎交給FBI?”
“那個律師不是給人辦假結婚,假駕照,假文憑嗎?正好是FBI管轄範圍,說不定還可以給你一個reward(獎賞),因為是你提供的信息——”
“哈哈,那個律師是假的,E-mail賬號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