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照你這麼一說,不是化肥,倒是仙丹啦!”園頭對他打工人有氣,連褒帶貶地來了這麼一句。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木村站起來說。
幸子翻譯這句話之後,又自作主張地加了一句:“當然是仙丹啦,你們中國的太上老君爐裏也煉不出來。”
園頭惱怒了,臉色難看。木村卻莫名其妙。
“你說蘿卜,好吧,今兒個咱們就先說說蘿卜!你知道我們常青公社有多少種蘿卜嗎?”園頭開始出難題兒了。
“請多關照,多指點!”木村洗耳恭聽。
園頭咳嗽一聲,如數家珍:“開春,最早上市的是小水蘿卜,既要模樣兒水靈,又要牙口兒嫩,不準上柴長筋,炒片兒、汆湯、涼拌,孩子們洗巴洗巴當水果吃全行。蘿卜纓子也得鮮綠好看,開水一抄就蘸甜麵醬吃的。你說說看,種這樣兒的小水蘿卜,用你哪號仙丹?”
幸子結結巴巴地翻了半天,也沒翻明白。木村心裏著急,越急越胡塗,隻能點頭哈腰,作聲不得。
園頭一看旗開得勝,就成心煞煞這個日本妞兒的傲氣,打打木村的威風。他大講蘿卜,一口氣說出了大紅袍、青皮脆、象牙白、燈籠紅、心裏美、紫蔓菁、卞蘿卜、鵝蛋圓、蘿卜頭、胡蘿卜、人參蘿卜、醬瓜蘿卜、甜蘿卜等等三十多個品種,而且分季節、分品種地提要求:有的要脆,有的要嫩,有的要糖分多水分少,有的要大,有的要小(做醬菜的蘿卜頭,最大的不得超過核桃,最好是個頭兒勻溜一般齊),有的要好看(心裏美是供給筵席上刻蘿下花用的,國宴上還要用它雕刻成萬壽山的全景哩!俗稱蘿卜宴,能吃又能看),有的則要求皮厚膛實耐貯存,不發芽不糠心(北京的窖蘿卜,秋後春前要吃半年哩)!“請問木村先生,什麼蘿卜用什麼仙丹?隻要對路、適用,我就買!”
久保田幸子的鼻頰溝裏又滲出汗珠兒來了。別說及時準確地翻譯啦,她就連個適當的對等名詞兒都找不著。越急越結巴,翻了個驢唇不對馬嘴。她的兩個臉蛋兒不擦胭脂也快變成大紅袍了!
木村對她十分惱火,又不便發作。不過,他心裏的興奮壓倒了惱火--從翻譯過來的隻言片語、零碎情況中,他已經聽出了園頭是位大有學問的農藝師。必須抓住不放,向他學習。然後,知己知彼,製造出適銷對路的產品來,小丘複合化肥才能打進中國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