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1 / 1)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智者:才智之人。

我讀《老子》,覺得雖然盡多玄虛之言,末了總要落到一個實處,即是“聖人之治”,所以看透這主要是一本有關如何統治的書。如果說二章之聖人尚且高高在上;這裏所言,則有“民”作為他施治的具體對象,所謂“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也就變得很實在了。

不妨把“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與二章之“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聯係起來看。“尚賢”、“貴難得之貨”,即是“天下皆知美之為美”、“皆知善之為善”;而民之“爭”、“為盜”,也正是“斯惡已”、“斯不善矣”。然而有所不同的是,二章所言尚且限定在知的範圍內,現在“民”卻進一步訴諸行動了,於是天下大亂。何以至於如此呢。“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反過來講,“見可欲”使“民心亂”,則“民”的種種舉動乃為欲之所驅使無疑。然而此使“民心亂”的欲,又受到整個社會的價值取向——“天下皆知美之為美”、“皆知善之為善”——的左右。“民心亂”是因為“見可欲”,而欲其實是社會總體上的欲也。

所以“聖人之治”之要害,便是徹底泯滅社會價值取向,所謂“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皆為此意。“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以治而言,是為一項舉措;以“民”而言,則是回歸其本來狀態,亦即“無知無欲”。“使民無知無欲”,是就未然而言;“使夫智者不敢為也”,是就已然而言。“民”如不能“無知無欲”,便為“智者”,王弼《老子道德經注》說:“智者,謂知為也。”也就是一度蠢蠢欲動罷。然而聖人既“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則“民”雖知亦等於無知,也就無所作為。“為無為,則無不治”,乃是一句總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