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1 / 1)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衝:通“盅”,空虛。

不盈:無窮。

淵:幽深。

宗:祖宗。又,王弼本此句後原有“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四句,與五十六章重出,從譚獻《讀老子》說刪。

湛:隱沒。

象:好像。

帝:天帝。

一章之“道可道,非常道”,原是針對天下人講的,作者自己也不例外;此處卻好有一番形容,乃是有其不得已之處。一點兒也不講說,則世人全不知曉,道就成了一句虛話兒,則一部《老子》了無深意了也。所以講而不講,不講而講:當作否定性陳述,即說道不是什麼時,總是斬釘截鐵;作肯定性陳述,即說道是什麼時,多半閃爍其辭,如這裏之“或”、“似”、“吾不知”、“象”,皆是也,所以仍不曾背離“道可道,非常道”。

《老子》之道,該是無所不包,無所不有;然而作者說“用之或不盈”,不忘提醒“道衝”,說“似萬物之宗”,不忘提醒“淵兮”,甚至說“湛兮似或存”,相對於有,特別強調其無的一麵。如用陽剛、陰柔來講,則似乎道隻是個陰柔。凡此種種,皆別有深意在焉。可以說老子體道,便體著這個“衝”與“淵”;舍此則根本無有《老子》之道。二章之“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三章之“為無為”,根子皆紮在這裏;類似意思他說得多了。我們記住這個話頭兒,以後再詳細說罷。

前文已經言明,作者講道皆是形容,無非閃爍其辭;所以趕上這路話語,不能不當真,也不能過於當真。譬如“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其中明白說“吾不知”,說“象”,都不是說了白說的,無非強調道之至高無上而已。非坐實了來理解,乃至唯心、唯物以辨之,是不知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