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瑩忽憶起父親叮囑,慌忙改口道:“哦,不,娘,我是川兒,是你兒子。”
南宮俐盯住他,搖頭道:“你怎又說變就變?小小年紀就也和大人一樣,都來騙我……長大了可怎麼得了……”
崔可瑩見她鬱鬱寡歡,便去追蜂撲蝶。
南宮俐忽然起身,望著孩子道:“你乖乖在這裏,把眼閉上,娘要送你件東西。”
崔可瑩停在花叢中,欣然緊閉雙眼,聽得南宮俐進屋翻箱倒櫃後,又走到他跟前,不由笑道:“娘,你要送我什麼?”
南宮俐卻不回答,崔可瑩疑惑間才一睜眼,隻覺寒光一閃,不禁抬手想護住麵門,反被她一斧砍中右腕,噴了一身鮮血,痛倒在地,駭極盯著拎著染血斧子的南宮俐,終不支昏倒。
幸是柯遠鴻前來,驚聽慘叫聲,飛撲進門製住半瘋的南宮俐,急送可瑩回島。
崔如星痛不欲生,又恨可瑩竟總與父親一路來騙她。連柯遠鴻要去照顧可瑩,也被她拒之門外。
可瑩躺了三月,終日聽見的隻是父母在門外歇斯底裏的吵架聲,又不敢閉眼,一閉眼就見平時溫和無比的南宮俐舉斧砍來,一地是血。
半年後,南宮俐發瘋時投水而死,柯遠鴻日益憔悴,隻能趁崔如星外出時抱了可瑩在院中走走,又教他寫字習劍,強顏歡笑間過了不到一年,也抑鬱病故。
可瑩外傷雖漸漸愈合,右手卻留下舊傷,性格更從此怪異,一是因崔如星一時氣憤責打,致使他再也哭不出來;二是因手被最親近的“母親”南宮俐砍傷不敢再相信別人,更不願與人接觸,整日孤單獨處……
紫竹寒心聽罷,崔宮主喟然道:“如今他真心要娶你為妻,我隻希望你能讓他過得開心點。”
紫竹低下頭,喃喃道:“他對我很好,我怎會對不住他?”
崔宮主緩緩點頭:“那就好,他若過得不好,我會為他做主。”
紫竹倒抽一口冷氣。
待嫁心情甚是複雜,日子卻在紫竹思緒飄渺間飛快流逝,還未等她想清一些事情,赫然已穿上嫁衣。
流水般的銀子,婚宴豪奢得令她透不過氣。
江湖中人不拘小節,護花宮更我行我素,崔如星早聽聞傳言說可瑩如何不堪,直形容得人不人鬼不鬼一般,便借此次有心誇耀,命新婚夫婦出來敬酒。
燈火輝煌下,好似神仙眷侶,眾人咋舌。
紫竹透過眼前鳳冠上垂下的珠簾,看無數道羨慕目光,聽一串串恭維,有從未體驗過的快感。
真似夢幻。
----少夫人風采照人,賽過天仙。
----一看就知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啊。
----高貴典雅,勝過在下見過的任何一位世家小姐。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她挽著可瑩歡快周旋人間。
深深陶醉,如飲甘釀。哪怕是夢,惟願一夢不醒。值得拚卻一生換一瞬。
卻覺崔可瑩走得漸慢,抬頭看他,見他臉色不太好,便拉他到簾後,輕問道:“你不舒服?”
崔可瑩強笑了笑:“我沒事。”
紫竹不信,想起崔宮主的話,便問道:“你是不是怕在人群裏?”
崔可瑩神色變了變,急切道:“怎麼會?你聽誰說的?我母親?”
“你若受不了可別再勉強。”她沒有回答,隻是柔聲道。
“今日是你我成親,我怎好扔下你一人?”崔可瑩盡量放低聲音,眼神和緩。
紫竹訥訥道:“那就告訴母親,我陪你回房休息吧。”
崔可瑩看看不遠處的華燈閃耀,道:“你沒看見每個人都在稱讚你嗎?明天一早,江湖中便會傳揚你的美麗。我不會讓你掃興的。”
紫竹眼中一濕,崔可瑩拂開她臉前珠串,替她拭去淚花,輕聲道:“不準再掉眼淚,大喜日子怎可這樣?我可不想今後你也不快樂。”
紫竹緊緊握住他的手,喃喃道:“可瑩,你真是我夫君了嗎?”
他笑著道:“你還以為在夢中?”
紫竹卻神色幽然,怔怔道:“隻怕夢醒,你仍是你,我仍是我,互不相識。”
崔可瑩無奈地將她拉至身前,道:“你怎麼老是亂想?我們又怎會變得互不相識?”
紫竹伏在他胸口,輕聲道:“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他怔了一怔,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