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我苦苦謀劃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忍心我的畢之因為我而變成惡魔!餘生回憶此事時都隻能說自己有罪!”
他定定的看著我,眼圈微紅
“畢之,我們不可以越過底線,我們就算是死,也該讓自己良心安好!即便有一天這個世界認定你就是惡魔,至少你還能坦然的對自己說你不是”
他垂下頭,喉結上下滑動,最終張了張嘴巴:“我知道了”隨之,推門而去。
三月,嫻之與畢之聯合,順利送燕太子丹逃出秦國
秦王勃然大怒卻以無計可施。
而我,則假裝無事一般,將最後一摞竹簡放到陰著臉的秦王案前:“王上,全都看過了,的確是小師父平日所辯所出,全部符合他的觀點論證。並無遺漏和不妥,請王上放心推行新法便是”
這是小師父所有的心血,我早已一字一字的看在眼裏,刻在心中……如今將它們交托秦王,雖有不舍,卻明白,這些東西在我手中隻是一個念想,而在秦王手中,便會真正成為國法!
成全小師父全部的夢想……
秦王陰沉的臉突然一變,順手拉過我的手腕,將我一把扯到他的麵前!將我從沉溺的眷戀中瞬間拉至驚恐之中:“是你放走了他”
他的眼睛神萬分肯定
“放走了誰?”我控製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
“有人看見你們聊了很久!是你為他出謀劃策,之後他就開始裝病、準備逃跑!”
“臣妾不知道王上在說什麼”
“還有人看見,你身邊的勇子曾經出入過他居住的驛館!是你助他逃跑的!”
“驛館?這個臣妾還真是不清楚,尚要尋勇子問出因由才……”
“夠了!你從頭至尾可曾對寡人說過一句真話?”他抓住我的手,一起擊打在他的胸口:“你知寡人有多恨他麼?寡人厭惡被人放棄的滋味!很厭惡!寡人無法原諒他!無法原諒”他將另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臂,像老虎的爪子一般緊緊鉗住,一張猙獰的麵龐近在咫尺,我分明看到他暴虐的目光裏閃著綠色的像鬼一樣的幽光,一點點吞噬我掉所有反抗的能力:“告訴寡人是不是你、寡人要聽真話!說!”
我咽下唾液,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說啊!”他快要將我吃掉
“他……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他懺悔過”
“真的是你!”虎爪順勢重重的將我甩了出去,我的胳膊撞擊地麵,跌的生疼:“竟然真的是你!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王上何必如此執著,既然太子丹已經誠心悔過,王上又為何不能冰釋前嫌”
他再次抓過我,像隨手抓起一隻小雞:“不要以為寡人寵著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寡人告訴你,一切都是寡人的!誰都別想逃出寡人的手掌,或早或晚!都必須是寡人的”
被鉗住的手臂好痛……好像要斷裂……
“王上當然可以用手中的權利去摧殘別人,就像曾經王上被當時的當權者摧殘著一樣!去製造更多不幸的人!像王上這樣的人!讓他們也漸漸被仇恨毒害,成為下一輪的施暴者!”那樣緊急關頭,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緊扣著的手慢慢的鬆開,充血的眼睛也漸漸平靜下來。近乎踉蹌的後退一步,倚在一片淩亂的案席前
我這才有機會爬起身,與他扯開距離,眼前的人一副垂頭喪氣戰敗模樣,愕然讓我記起多年前那個渾身是傷的男孩……:“我知道王上小時候受過很多苦,可誰又不是在這樣的苦難裏摸爬滾打著走過來的,既然過去不堪回憶,那就幹脆把它忘掉吧”
“怎麼可能說忘就忘,那種被親人拋棄,被別人利用,被他們欺辱,被不斷拋棄、利用和欺辱的感覺,寡人無法忘記!那種被別人踩在腳下不斷辱罵踢打的日子寡人無法忘記更無法原諒”他抬起深埋著頭,眼中已是一片汪洋:“玉姐,那時隻有你願意救我,願意讓寡人喊一聲姐姐,也隻有你願意對寡人笑,與寡人玩笑,你可知,當年你曾跟寡人說過的每一個字,寡人至今都還記得。”
“沒有體會過無助的人根本不了解無助的滋味,我沒有權利要求王上放下,可是王上這樣苦苦追憶,最終也隻是苦了自己……”
我話未說完,他卻突然一把將我擁進懷裏,緊緊扣住:“是寡人的錯,寡人不該對你發脾氣,以後無論你做什麼事,寡人都不會怪你,政兒隻求你可以陪在身邊,永遠不要離開而已”
“我……你現在已經是王上了,已經不需要誰保護”
“不,趙政需要玉姐!”他的手臂加緊了力度,勒的我幾乎無法呼吸:“政真的很想讓玉姐搬進宮裏來!這樣玉姐就會永遠都在政的身邊”
“什……什麼,這不合規矩”
“玉姐不知道,這偌大的王宮看起來有很多的人,像是很熱鬧很熱鬧,可政還是覺得很孤單很孤單,隻有跟姐姐在一起,政才覺得這個王宮是暖的,是亮的,是熱鬧非凡的。如果玉姐可以留在王宮,政就可以每天都見到玉姐,而玉姐可以每天見到恩房,這樣,整個王宮,就都是填滿了的”
我推開他的身子,身體往後微微挪了兩下:“我……”我再次咽下唾液,艱難出口:“小師父走後,所有有關於他的記憶就隻剩韓府了。臣妾眷戀那些耳鬢廝磨的回憶,更舍不得離開那裏,即便那裏已經沒有他的溫度,可還有他一摞摞的衣袍和用具,還有我們在一起時種下的桃樹和梅花,還有他身上的氣味沒有散……臣妾還是不想離開,臣妾怕自己離開了,若是小師父回來找不到我要怎麼辦?他會傷心,我也會傷心”
“半年了,姐姐還是不能釋懷嗎,畢竟人死不能複生,姐姐真的不能放下嗎”
我垂下眼睛,腦海漸漸浮現出那張遺世容顏,隨著眼中朦朧輕輕漾起波瀾:“小師父生,我眼裏隻有他,小師父死,我心裏也隻有他。”
秦王籠在袖口的手緊緊握起,青筋暴起,頭上卻輕飄飄的傳來一陣還算柔和但毫無波瀾的聲音:“沒關係,玉姐喜歡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
“多謝王上”我瞄了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再次叩首施禮:“晚上若無他事,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