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綁人,不為報仇,就為圖財。
薛念祖自知自己跟這群土匪沒有仇怨,對方圖謀的無非是財帛。一方綁票索財,一方花錢消災,在這個年月,也不稀罕。
所以薛念祖也沒有慌亂。當然,慌亂也沒什麼用。
兩個小時後,薛念祖被這十餘名土匪帶到了白馬山北邊的蘆芽山中,進了山半腰的一個深邃山洞。此地並非青幫的老巢關帝山大寨,而看這山洞中的簡陋陳設,顯然說明這隻是這夥賊匪的臨時落腳之地。
山洞陰森潮濕。
薛念祖被土匪捆綁起來,用鐵索拴在山洞之中。完了,這群匪徒就開始聚眾暢飲,吆五喝六之聲回蕩在山洞之中。
壯漢啪啪抽了一袋煙,然後踱步過來,斜眼冷視著薛念祖:“姓薛的,知道老子為什麼綁你過來嗎?”
薛念祖微微一笑:“我與諸位好漢無冤無仇,想來,諸位是圖財了。也罷,你開個價吧,送個信去汾縣運昌隆,隻要薛某能拿的出來,就當破財免災,與諸位好漢交個朋友吧。”
壯漢有點驚訝,他沒想到薛念祖這麼平靜從容和爽快,這反倒讓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落了空。他嘿嘿幹笑兩聲:“薛東家果然是青年才俊,名不虛傳。你倒是爽快,既然如此,我門九也不為難你。”
薛念祖心下凜然。
這人居然就是青幫麾下匪首之一的門九。此人原為清軍小頭目,清朝滅亡後他就逃離軍中,流竄到呂梁,被盤踞在關帝山大寨的青幫大龍頭郭順收留。其人心狠手辣,又有一身武藝,逐漸得到郭順的器重,成為青幫關帝山大寨大龍頭之下的五名寨主之一。
“原來是門寨主!薛某久仰大名了!”
門九狂笑:“沒想到你一個開酒坊的,竟然也曉得老子的名號。實話對你說,老子和這幫兄弟收了人家的錢財,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老子們要的不是你的錢,而是你薛家的祖傳窖泥——隻要你把窖泥交出來,老子也不為難你,馬上就放你回去!”
薛念祖神色不變,笑了起來:“門寨主,哪有什麼祖傳窖泥,都是外人的造謠生事,薛某人在汾縣這麼多年,要是真有什麼祖傳窖泥,在廣聚財的時候不就用上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門九冷視著薛念祖:“姓薛的,你不要給老子打馬虎眼,我們拿了人家的錢,你要是不交出窖泥,休怪老子翻臉無情,一刀砍了你,扔在這山裏喂狼!”
門九嗖的一聲拔出腰間的匣子槍來,隨意勾動了扳機,啪的一聲刺耳槍響,震動整個山洞,子彈從薛念祖的腳邊崩開。
薛念祖皺了皺眉,沉聲道:“門寨主,就算是我有什麼勞什子的窖泥,也不會放在身上吧?你就是給我一槍,也是無濟於事。”
門九吹了吹槍管,心裏有點震驚。
一般的人麵對土匪而且被持槍恫嚇,早就屁滾尿流了,但這薛念祖竟然不動聲色,沒有亂了分寸,不說別的,單是這種膽魄就夠讓人敬佩了。
門九為匪數年,綁票殺人的事兒沒少幹,但還是頭一次見到薛念祖這種臨危不亂的主兒。
“少廢話,老子已經派人給你的酒坊送信,若是明日傍晚,還交不出窖泥來,老子就隻好撕票了!”門九惡狠狠的揮舞著匣子槍。
一個悍匪走過來,“大哥,跟他廢什麼話?交給我,我抽他一頓鞭子,看他交不交?在俺們兄弟麵前充好漢,不是瞎了他的狗眼!”
門九一把推開這廝:“閉嘴!”
悍匪悻悻走開。
門九打了一個哈哈:“姓薛的,我敬你是條漢子,不想對你動刑。我勸你識相一點,別自討苦吃!”
薛念祖輕歎一聲:“門寨主,本就沒有什麼窖泥,子虛烏有的事情,你讓我怎麼交?我看不如這樣,對方給了你們多少大洋,我雙倍照付,然後我們交給朋友如何?”
薛念祖一言既出,周遭土匪都分明有些動心。但門九卻冷笑起來:“老子雖然貪財,但卻取之有道。老子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就肯定會給人辦事,這是規矩!”
薛念祖心裏冷笑,心說一群土匪還講什麼規矩和道義,可笑至極。
……
傍晚時分,寂靜的山洞口突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門九等土匪吃了一驚,立即操起武器槍械,衝出洞去。但不多時,門九一幹人等就臉色青紅不定垂頭喪氣地被驅趕回洞來,緊隨其後的是十餘個英姿颯爽背著長槍的年輕女子,一身青衣勁裝打扮,最後是一名身著洋裝馬靴挽著發髻的豔麗少婦,手握一把短小精悍的德國造手槍。
少婦眉目如畫卻是神色冷肅,這份冷意足以讓山洞內的溫度下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