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待她,比很不好還要不好。洞房花燭,她形單影支;被下人欺負,她剛開始還如爆怒的豹子,後來變成了乖巧的兔子,若不是自己關她在祠堂關得狠了,她也不會逃離解家吧。
……
解禎亮邁步回了新解府。
新解府不小,最起碼比胡府要大上許多。
在陛下賞他官職之時,將解縉當年罰沒的銀錢返還了大半。他一直活在對胡府的報複之中,到最後發現,害了父親和整個解家的,竟然是更加龐大的漢王,而幫自己回京,讓解府恢複原來榮耀的,竟是自己恨了無數年的胡家,和自己的結發妻子胡雪霜。
進得屋來,一家人正團坐桌旁吃著菜,十多個菜色,妹妹卻仍在抱怨沒有明香樓的乳鴿好吃;彩兒也在抱怨,最近因為小產,皮膚皺了不說,手也變粗糙了;母親也在抱怨,說京城裏的婆婦們穿得顏色如同出殯,料子卻貴得嚇人,戴的首飾倒是稀奇,過幾日也要去什麼明萃樓去弄上兩套頭麵。
桌上隻唯獨少了那個諾諾的、忐忑的、直爽的、暴脾氣胡雪霜,或許早己經沒有脾氣,被自己折磨得如同一隻乖巧的貓兒,終於脫離了自己的管控,心裏卻空落落的難受。
見夫君歸來,彩兒忙上前扶著夫君坐在椅子上,將筷子遞到手裏道:“夫君回來了,這幾日舟車勞頓,用過了膳 ,便早早歇下吧。不要為不相幹的人勞神費神……”
不相幹的人,一句話再次刺痛了解禎亮的敏感神經,輕輕搖了搖頭,放下彩兒硬塞到手裏的筷子道:“娘,我,我和雪霜和離了。”
解氏當即站了起來,大怒道:“為什麼和離,要麼放在家裏折磨死她,要麼以犯七出之條休了她,你怎麼心軟了,你難道忘了你爹……”
解禎亮疲憊的站起身來,靜靜的看著娘親狠戾的眼睛,心裏突然為雪霜一疼,輕聲道:“娘,一開始,我們就錯了,害死我爹的,從來都不是胡家,正相反,是胡叔一直暗中周旋,我爹死的那年,是胡叔向陛下進言,我爹第二日就會被起用,結果被仇家所知,讓紀綱害死了我爹。三年前,胡叔病死,陛下因感念雪霜當年割耳守候之情,不忍她苦等於我,才赦免我從遼東回金陵,官封六品修撰,這三年來,我們,錯怪她了。”
“真的,真的錯怪她了?”解氏登時驚在當場,半晌才反映過來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和離,將她接回來不就好了?雪霜心地善良,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解禎亮苦惱的搖搖頭,蹲在地上,抱著頭痛苦道:“如果我先知道這個秘密,我一定不會寫和離書,可是,我是先寫的和離書,後知道的這個秘密,一切,都太遲了。”
彩兒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沒了胡雪霜,以後這整個解府,就是她林彩兒的了。
三日後,一身女裝的燕喃出現在胡雪霜麵前,驚得胡雪霜嘴巴都合不上了。
燕喃用手掌托起雪霜要掉落的下巴,嗔怪道:“怎麼,不知道怎麼歡喜好了,我的小娘子?”
雪霜一把打落燕喃亂動的手,將燕喃的身子轉來轉去,看了半晌才歡喜道:“真的是你,冰卿,那天你還出手調戲於我,為什麼不認我?”
燕喃聳聳肩道:“我若再不認你,你和露兒就要累瞎眼睛了,換著班盯著我,連上茅房都不錯過,怎麼否認你都不相信,隻好承認了,不是也是了。不過,從此以後,你就要被我軟禁起來了,最起碼一個月以後你才見到你的家人。”
“一個月,你又要逃到哪裏去?還要詐死嗎?你可別嚇我們了,你不知道,你死這兩回,讓我們也跟著死了兩回,尤其是沐小將軍,兄長說他是詐死養傷,三年前才大好,隻是三年前回過一次金陵,與哥哥去福建幾天,就又回到雲南,再也沒有回來過。連張璃若也見不到他。大哥說他當了和尚了。”
燕喃心下一酸:“你是說,他三年前回過金陵,過去福建?”雪霜點了點頭。
三年前,正是鄭和下西洋返航之時,沐斌肯定調查出自己五年前未死,還登了鄭和的船隊,想在三年前返航時第一時間“劫獲”自己,結果自己早在五年前就玩了一著金蟬再脫殼,離了鄭和的船隊,通過李祹造了屬於自己的船隊,開始了有別於鄭和的政治之航,開始了自己貿易之航。
一經五載,容顏己改,心境不知換否。
燕喃突然害怕與他相見,有些相見,注定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