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莊家的炮灰
1999年11月中旬，我在一家報刊上發表了一篇對莊家瘋狂炒作“基金湘證”的評論文章，當晚便接到一個熟人的電話：“我也被‘基金湘證’套牢了，現在還不知怎麼辦，你能不能出來一起聊聊？”
這位熟人姓李，比我大幾歲，我稱呼他老李。他在一家銀行工作，平時炒股特別謹慎，怎麼會被“基金湘證”套牢呢？
在一間小茶室裏，我一邊品著那帶有一點苦澀味的黑咖啡，一邊聽他講述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本來，我在“基金湘證”上是賺錢的，誰知一念之差變成了虧損，並且還虧得不輕。
你知道，我們銀行與證券公司關係比較密切，相互都有些照應。早在今年(1999年)上半年，湖南證券公司的一位朋友告訴我，說最近股市要規範老基金，符合條件的會上市流通。在準備規範上市的老基金中，有湖南的3隻基金，他們的“湖南基金”便是其中之一。現在價位都比較低，如果吃進來，上市後肯定會有很大賺頭。我聽了認為有道理，現在的老基金價格普遍都比新發行的證券投資基金低很多，如果上市，一定會有一輪上漲行情。再說，“湖南基金”是由湖南證券發起成立的，最初的盤子隻有1750萬份，後來擴為2億份，符合上市老基金必須達到1億份的條件。在櫃台交易期間，“湖南基金”的表現不是很好，價格長期在淨資產值以下，交易量也非常小。而我認為這正是進貨的好機會。於是我便來到進行老基金櫃台交易的營業點，以每份1元左右的價格陸續買了2萬單位的“湖南基金”。隨著消息的明朗，“湖南基金”果然走出了長期低迷的走勢，價格不斷上漲，交易也突然活躍起來，1999年9月10日摘牌時價格達到1.35元。我手持這2萬份“湖南基金”，就像抱著2萬隻準備下蛋的雞，心裏樂滋滋的，隻盼著正式上市的那天早點到來。
1999年10月28日，我終於盼到了“湖南基金”改名為“基金湘證”正式上市。這一天的事情你當然比我還清楚：麵值為1元的“基金湘證”首日收市價達6.20元，日升幅高達520%，日振幅為317%，最高成交價為10元，最大升幅達900%，盤中瞬間出現的最高賣單竟高達28.8元……
淨產值不過1元左右的基金，竟被炒到五六元甚至十元，你說這是股市瘋了、莊家瘋了還是股民瘋了？
我承認，我就是一個瘋了的股民！那天，“基金湘證”以2.45元開盤，這幾乎是當天的最低價，其後股價便不斷地緩慢爬升，到中午快收市的時候，漲到了2.7元。那天我是專門請了半天假去看行情的，準備隻要開個兩元左右即拋出，賺個對倍的利潤。到股市後一看這個陣勢，那心裏的高興勁就別提了。你看，我1元進的基金，現在2.7元，每單位賺1.7元，2萬單位就賺了3.4萬元。這樣高的利潤，你到哪裏去找呀？但直到這時，我還是比較清醒的。我考慮前不久上市的另外兩隻湖南基金都沒有這樣高的價位，我估計“基金湘證”的上漲空間也不大了，於是全部出了貨。不到4個月時間，我投入的兩萬元便變成了5.4萬元，這真是太過癮了！中午，我打電話要愛人帶了小孩出來吃肯德基，說是要好好慶賀一番。
吃完肯德基出來，距下午上班還有一點時間，我便漫不經心地踱進了證券營業部。我想，現在“基金湘證”應該是在回調整理。哪知道，我一進營業大廳，隻聽裏麵鬧哄哄的，不禁心頭一緊：莫不是股市崩盤了？可一看，股民臉上表現出來的卻是興奮、激動的表情，我還沒有弄清什麼事，電子顯示屏上正好顯示“基金湘證”的行情：最新價4.2元！我以為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去問旁邊的股民：剛剛“基金湘證”是什麼價？“剛才4.2元，估計現在又漲了？你有‘基金湘證’那可發大財了。”我一聽，腦子裏便像鑽進去一個什麼東西一樣脹痛了起來：我的天，要是上午我不拋掉，現在就多賺3萬元了。都說我們銀行收入高，但再高也不過每年比別的單位多個一兩萬元，那還要招來多少議論。現在我這才兩個多小時，就少賺了3萬元，你說後悔不後悔？越想頭越痛，似乎是昏昏沉沉地跑到電腦操作台前，調出“基金湘證”的走勢圖一看，更加懊悔了。我發現，雖然“基金湘證”的價格在不斷上升，但越到後來成交量越小。你別笑話我，我也看過一些證券分析的書籍，自恃也懂一些證券分析方法。我看了這個走勢，便知道這表明籌碼已經集中到莊家手裏去了。按照股評家的話說，就是莊家已經“控盤”了。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在興風作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4元以上大買特買的不會是散戶，而一定是莊家，並且是勢力較大的莊家。他們利用上市的第一天沒有漲停板的限製快速進場建倉，然後快速拉高，說明他們是有大想法的。看來，這“基金湘證”還有相當大的漲幅，不然莊家幹嗎四五元進貨？如果不繼續往上漲，莊家四五元進的貨怎麼出？我想，反正我在“基金湘證”上已經賺了一筆，現在再殺進去，成本比莊家低得多，我怕什麼？此時，“基金湘證”的價格已經衝過了5元大關，我立刻動用賬上所有的資金，以5.4元的價格買進2萬份“基金湘證”，心想按現在這個漲勢，到今天收市時漲到六七元是沒有問題的，明天就是平盤開市，我出貨也能賺三四萬元。
我從操作台前擠出來，發現“基金湘證”果然還在猛漲，並且到後來在盤麵上幾乎見不到賣單的影子，凶猛的買盤瘋了似地，不計成本地橫掃一切賣盤。在短短的時間裏，“基金湘證”的價格竟猛漲到10元。按這個價位，我剛才投入的11萬元已經變成了20萬元，差不多翻了一番！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心裏總在盤算，明天即使是跌停板開盤，我也能賺8萬多元錢。還有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當時竟然出現過28.8元的賣單。在那兩個小時裏，我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使勁地盯住顯示屏，不知這“基金湘證”還會放出什麼衛星來。這天的“基金湘證”行情確實是波瀾壯闊，看得人眼花繚亂。在達到10元的高價後，不過15分鍾時間，價格又被從10元猛砸至4元多，尾市時，價格再度被拉起，當天報收於6.2元。
這天回家後我又認認真真地分析了“基金湘證”的走勢，從種種跡象上看，“基金湘證”的莊家已徹底地控盤，估計明天會低開高走。我想，這個莊家似乎太狂了一點，把一隻淨資產不過1元多的基金拉到6元，確實過分了，明天隻要還往上走一點，我便全部出貨，每股賺個塊把錢，也相當不錯了。一天時間便賺2萬元，夠了。
可惜我的這個如意算盤被後來的形勢發展撥亂了，我不僅沒有賺到錢，反而成了莊家的炮灰，成了莊家的替死鬼。
投機莊家們對“基金湘證”的瘋狂炒作，引起了股市內外的反感，也引起證券監管部門的警覺。出於打擊投機莊家囂張氣焰的目的，證券監管部門迅速作出決定，“基金湘證”第二天上午停牌，推出“基金湘證”1：6.5的大比例擴募計劃，將莊家出貨的時間壓縮到最少。擴募公告發布後，“基金湘證”當天下午即以跌停價5.58元開盤，而且始終封死在跌停板上。我這才傻眼了，真正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本想跟莊家跑兩天賺一兩萬元，沒有想到現在卻成了莊家的殉葬品，成了莊家的炮灰。望著幾乎是趴在跌停板上的一條橫線，我又氣又急，連衝帶撞地擠到操作台前，以跌停板拋出“基金湘證”，但根本沒法成交，因為基本上隻有拋盤沒有接盤。後來我從有關資料上得知，那半天時間拋盤達1.4億多份，而成交僅283100份，隻為首日成交額的1.6‰。30日、31日是周六和周日，股市休盤，我隻能呆在家裏幹著急。11月2日下午開盤時，“基金湘證”又以5.02元的跌停價開盤，同樣一直封死在這個價位上，成交進一步萎縮，我埋的拋單又沒有成交。11月3日，“基金湘證”繼續以跌停價4.52元開盤，並且這個價位一直持續到收市，我依然沒有出貨的機會。以此除權，11月4日的除權價為1.48元。
證券監管部門本意是打擊莊家的高比例擴募舉措，卻也使我陷於了絕境。手裏的貨割肉也拋不出，而參加擴募，我這2萬份就要拿出近20萬元，但我在炒作“基金湘證”時，便動用了賬上的所有現金，而要在這短短幾天之內另外再籌措一二十萬元，我實在無計可施。就是拋掉賬上剩下的所有股票，也隻能湊個兩三萬元。而如果我放棄擴募權利，則高價吸進的大量籌碼明顯要承受重大損失。可以說，我陷入了全軍受困的絕境。
後來我湊了一些錢擴募了部分基金，放棄了絕大多數的擴募，因而均價算起來，還有3.5元左右。現在“基金湘證”的價格隻有1.2元左右了，每份套了2.3元，一下子虧了四五萬元。不但虧掉了我在櫃台交易期間買“湖南基金”賺的利潤，而且還虧了1萬多元老本。你說，這晦不晦氣？窩不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