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已經過了半數,丞梨卻並不十分歡喜,越到結局,越是讓人悲傷,但這是命,命覺得他不公,所以給了他一個重生的機會,命覺得他一定要向塵九要一個字,所以才安排了這一切,這一切都是既定的。
丞梨坐在亭子裏,沏了一壺熱茶,倒上兩杯,右手木偶,左手刻刀,認真仔細地刻著,似是絲毫不知有人前來。
“風送淡香知客來,雨伴珠露曉人待。”來者撐傘緩行,眉眼被略向前低的傘遮住,看不清楚麵貌,他走入亭子,收傘擱在一邊的欄杆上,然後到桌邊坐下,道:“好久不見了,梨君。”
雕刻好木偶的眉眼,丞梨吹了一下木屑,覺得這木偶不夠傳神,便隨手拋到了邊上的湖裏,道:“不要因為我以梨為身便擅自在吾名前加綴。”
來者笑笑並不在意,道:“待你回歸尊位,方才有資格對我說這句話啊,如今也不過憑著玉石喚我出現,說吧,要我幫你做什麼?”
“並非幫忙。”丞梨手中不知何時有多了一塊木頭,他重新開始雕刻,一邊削出大概形體,一邊道:“不過是他們一個個都身在局中,而你還做那觀棋之人,未免太過不公平。”
“所以呢?作為棋子,我該以你的令為準,去做什麼呢?破了這個幻境?”來者眼如湖水無波,聲色沉靜,道:“敢問梨君之令。”
丞梨正雕琢眼睛,認真專注時不說話,待那熟悉的神色出現在那木雕的眼裏的時候,才輕呼一口氣,道:“推波助瀾吧,柳長言、言磬寒、沈執音,說來年歲都比我大,我還隻是一個花苞,梨的。”
“梨君確然是不怕惹天譴的。”來者笑笑,道:“好了,梨君出來的時間不多,我不耽誤,梨君請慢慢雕,在下告辭。”
在來者離去後,此處湖水小亭漸漸模糊,隨後破碎,此處虛無,竟是一處境中界!
卯時站定候主,辰時殿門大開,站了一個時辰的臣子方才能坐著同君王議論朝政,這是北封曆來的傳統,丞梨近來卻得了個特權,隻要丞梨到,首官便出來迎人,讓丞梨早早地到長和殿內坐著,一日尚且說是體恤丞相身體,兩日三日連日來都是如此,這可就惹人非議了。
“左相大人,陛下近來可真是體恤右相啊,分毫都不讓右相多站。”兵部侍郎走上前來,麵上帶著替左相的不甘心,道:“不過若論輩分,陛下理當也算上左相您,畢竟您還是陛下的先生。”
沈執音淡著一張臉,握著玉板的動作未變,道:“右相自小體虛,神判台上陰寒之氣甚重,傷了身子,加之右相方才喪妻,陛下如此體恤也無可厚非。”
“陛下這般做是無可厚非,但左相您也……”兵部侍郎正想說更多,卻被後麵上來的禮部侍郎捂了嘴,唔了兩聲,瞪向後麵的人,你捂我嘴做什麼?
禮部侍郎朝沈執音溫和地笑笑,道:“佑遲失言,還請左相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這般姿態,沈執音便多看了兩人一眼,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情緒,卻淡著聲音道:“無妨,禮部侍郎還需多加努力,也許會有轉變。”
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禮部侍郎朝沈執音點了點頭,道:“佐知記下了,多謝丞相贈言。”
“辰時到,長和啟殿,諸大臣褪鞋入殿,賜坐。”
說話間已經到了辰時,兵部侍郎聽了這話,趕緊地拉了禮部侍郎回到原位,作一副端正模樣隨前邊大臣往殿裏走去。
氣氛,不對。沈執音才入長和殿,就有這樣一種感覺,麵不改色,緩步走向自己的位置,丞梨的對麵,掀袍坐下時,細查對麵之人的神情,不對。
對麵之人以往端正地坐著,今日卻有些放縱,宛若自己府中榻上,並且飲酒毫不節製,到底有何事?第一次,沈執音發現就算這是以自己的意誌所創造出來的世界也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中的。
“眾愛卿,今日可有什麼新鮮事要講講的?”皇帝的臉有些僵,似是撐著笑在詢問諸大臣。
大臣們感覺到不對,離得近的左右相視一眼,欲知發生何事,看完了之後還沒有結果,就一致看向殿內兩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相舉止有些不同,左相淡著一張臉也看不出什麼來,一個問題縈繞在諸大臣的心頭,到底發生何事?
皇帝看著不敢作答的大臣們,笑道:“既然諸愛卿都沒什麼好玩的講,朕給你們講個故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