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芬問鶴山到天津究竟什麼事,鶴山道:"這是國家大事,說給你也不懂的。"挹芬笑道:"算罷,那一個替國家辦事的人,不借窯子做過簽押房來。前天那位什麼秘書長,在我那裏請著客,來的說都是內閣大臣外閣大臣的。聽他們一個菜還沒上,把什麼內務總長外務總長的事議妥了。我後來因腳帶兒鬆了,請那位秘書長縛一縛,倒整鬧了半點鍾還縛不好。可見你們那些國家大事,說得體麵些罷了,那裏比得上我們縛一根腳帶的煩難。"說完,噗哧一聲笑了。鶴山聽著也自好笑。
一回兒餐已吃完,車役收拾過去。兩人沒事,便咭咭呱呱說起到天津以後的消遣法來。窯兒姑娘的消遣法,自然不外坐汽車、吃大餐、逛花園、定包廂等幾件循例勾當。鶴山這一次卻不是逛天津來的,便同挹芬約了白天自趕正經,晚上陪著他玩耍,挹芬也答應了。不多幾時,車已到了天津老站。鶴山原本要直進都督署的,因有挹芬在一起,隻得先在利順德飯店住下了。當晚便同他在維多利亞街看了一晚影戲,明天便自去拜晤直隸督軍黃國華,並幾個有勢力的大吏去。
你道他這次到津究竟受著何命?原來這時雲南已經宣告獨立,方大將軍要將駐紮直隸的全師調到西南去,又怕兵士不妥,所以令鶴山齎著意旨,與黃國華密商,說:"軍餉已欠過一月了。兵士要的是錢,隻要允他頒發欠餉,不要說教他打仗,便教他做強盜去,也沒有不情願的。隻是一件事,那西南民軍名正言順,便是北洋軍隊也保不定閱過幾張報紙,略識大義的人,若明白教他們抗義去,怕要潰變。不如說去長江上流剿匪的,一到那裏,敵兵在前,要走也走不了,隻好拚命打仗了。要是打敗,他們隻好到閻王老子前伸冤去;要是打勝了,拚幾十裏地方不著,放他一搶,滿載而歸,感激還來不及,再肯來責問主帥的騙他上陣麼?"這是一條宸衷獨斷的妙計,不能借電文商量的,所以特囑心腹至戚的長鶴山來津。黃國華眼看便要做開國元勳,自然唯唯從命,照辦不提。
單說鶴山公事已畢,然後攜著挹芬逛了兩天,少不得要替他買辦些東西。好得鶴山的豪宦,一萬八千的東西原不在他心上。況這兩日中,大家無拘無束的享受盡如花豔福,真是有影必雙,無枕不並。要不是鶴山身上膺著重要使命,合把天津橋改作安樂窩,利順德變作溫柔鄉了。
那日覺得再挨不過了,隻得搭車回京。鶴山在車上向挹芬珍重了一回,自去覆命。約稍停即到院中。挹芬歡歡喜喜的攜著明珠百還去,滿想把這百分之一給他媽,博他念幾聲阿彌陀佛,那知一回院中,眾人如得了寶貝一般說:"好了,回來了,一天官司如今不必打了。"挹芬不懂,問是什麼事,娘姨等才把這件事從頭至尾的說了,說:"現在你媽正到財政部劉司長劉公館那裏要人去了。"挹芬道:"啐!人家才走得幾天,又沒跟人逃了,卻鬧出這把戲來。"便一麵派人來劉公館喚他媽去,一麵喜仔仔的把東西藏好了,喊狗兒來問這幾天的條子。
正這時候,外麵忽走進一個人來。真是:卻似洛妃乘霧去,依稀神女弄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