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蕊感到一陣恍惚,她有點眩暈,不願再繼續欣賞,她與雨亭離開了畫室,來到客廳喝茶。
雨亭有點坐立不安,心蕊更是心神不定,兩個人不知所雲,於是又回到人體美的老話題上。
心蕊盡:“東方人的人體在得到相當的栽培以後,也同樣不比西方的人體差,除了天然的限度,如骨胳的大小,皮膚的色彩,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你自己性靈裏有審美的活動,你得有眼睛。”
雨亭道:“詩人徐誌摩說過,人體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生長在中國女人衣服一直穿到下巴底下,腰身與後部看不出多大分別的世界裏,實在是太蒙昧無知。”
心蕊點燃了一支煙,“那是三十年代的舊中國,現在的中國開化多了。”
雨亭道:“但是某些中國人在這方麵的想像力似乎太豐富了一點,魯迅在《小雜感》一文中以這些人做了一番描述: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唯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時。”
“你讀張愛玲的小說嗎?”心蕊問。
“張愛玲的小說,我讀了《沉香屑》、《金鎖記》,她是一個很有文采的女作家。”
“張愛玲曾坦率地說:‘有美的身體,以身體悅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悅人。女人以悅於人的方法有多種,單看中她的身體的人失去許多可珍貴的生活情趣。’”
雨亭知道她這番話弦外有音,於是問道:“女人如何看男人呢?”
心蕊把煙圈吐向空中,劃了幾個問號,“一般說來,女人對男性的美,尤其是容貌的美,幾乎熟視無賭,男人的力和勇氣,才是俘虜女人之心的主要條件,美國作家理發特曼認為,在男人或女人身上,一個潔淨、健強而堅實的肉體,比最美麗的麵孔更美麗。”
雨亭表麵上與心蕊娓娓而談,實際上有些心不在蔫,他惦記著夢苑;他從心裏喜歡夢苑,深陷而不能自拔。他深刻地領悟了這句話:情感的事情說不清楚。他也客觀地承認,夢苑的美不屬於他一個人,她是那種情感型的一妻多夫型的女人。由於深戀夢苑的緣故,他覺得,她的靈魂屬於他,就很滿足了。夢苑生性風流,但她有女人的自尊,她喜歡展示自己的人體美,想把自己的美暴露得更充分一些,讓人間留下更多的記憶和印象,基於這一點,他同意了夢苑做崢嶸的美術模特的願望,但是他仍舊忐忑不安,陪她前來。這時雨亭見畫室毫無動靜,有點坐不住了,於是站了起來。心蕊深愛戀著崢嶸,如今見夢苑給自己的情人做美術模特,心裏也有些不自在;每逢崢嶸畫女人體模特時,她總是在一旁觀看。
雨亭走進畫室,心蕊也跟了進去。
夢苑已換了一個臥姿,微微傾著身子,靜靜地半臥在那裏,像一泓春波蕩漾的夢湖……
剛才那幅油畫已經畫好了,一米高的畫板矗立在一邊,活生生的夢苑嫣然一笑,兩條黛眉像春山似臥蠶如柳葉若新月,兩隻慧眼若碧潭如明珠似流波像閃電。
雨亭不禁想起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兩句詩:“用一轉的秋波,你能從詩人的琴弦上奪去一切詩歌的財富。你能使世界上最驕傲的頭在你腳下俯伏。”
雨亭還想起馬克思寫給燕妮的詩:
即使天地翻覆迷茫,
你比天空晴朗,比太陽明亮。
即使天下人把我淋淳詛咒,
隻要你屬於我,我都能忍受!……
這天上午,雨亭接到洪強的電話。洪強高興地告訴他,已收到400多人的詩作,星期日上午九時評委們在名流書屋開會,作者中還有海南南島實業開發總公司總經理秘書煙茗的名字。
星期日上午九時,名流書屋裏的大廳裏密匝匝坐滿了評委,除了飛天、黃秋水、洪強、露露、老慶,評委中,雨亭有的人謀其麵並不熟悉,有的隻聞其名並未見麵,除了幾位詩歌界老前輩,餘下的多是北京一些文學雜誌的主編、副主編,還有文科高校的教授、副教授。
阿毛帶著幾個服務員正在忙乎,沏茶倒水,點煙,桌上擺了幾個果盤,放著葡萄和鴨梨。黃澄澄的鴨梨,紫湛湛的葡萄,瞧著讓人喜愛。
洪強先簡單南向大家彙報了誌摩杯全國詩歌大賽的進展情況,由露露向每位評委發了一份打印的評委須知,黃秋水把複印的參賽者的詩作發給大家,足有磚頭那麼厚。然後洪強又每位評委發了一個紅包,紅包薄厚不一,依據每位評委的地位,身份和知名度而定。老慶掂了掂紅包,左瞧瞧,右看看,東瞅瞅,西瞟瞟,感覺自己手上的紅包最輕,有些不滿,嘴裏嘟嘟囔囔。雨亭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意思是說:“瞎嘟囔什麼?給你點打車的錢就不錯了,你又不怎麼寫詩,平時寫幾個順口溜,人家叫你是抬舉你,都是一個沙龍的人,賣你個麵子,識事務者為俊傑。”
有位詩歌老前輩手中的紅包最厚,可脾氣最怪,他掂了掂紅包,又遞給洪強,說道:“這錢我不能收,我得先看作品,我看了滿意,就署我的名字,如不滿意,就不要署我的名字了。”
洪強連忙陪笑道:“您老隨意,這些作者多來自基層,有生活體驗,寫的詩像水蔥一樣,我大略翻了翻,有點味道。”
那位老者翻了翻眼皮,“那就好,就好。”
黃秋水道:“諸位多費心了,好的作品有勞在各位主管的雜誌上發一下,也算是扶持基層的詩歌愛好者,有勞各位了。”
飛天道:“我有個建議,召開發獎大會時,不是有旅遊項目嗎?我建議與會者一起去拜謁一下徐誌摩墓。”
老慶應合道:“我同意,徐誌摩墓就在萬安公墓裏,從八達嶺長城回來時路過。”
黃秋水糾正道:“你說的是戴望舒的墓,徐誌摩的墓在香山。”
洪強道:“原計劃讓與會者參觀北京慕田峪長城,那是北京新開辟的旅遊景點,明朝大將戚繼光曾經在那裏駐守過,如果去拜謁徐誌摩墓,那就隻好去八達嶺長城,這樣更順道。”
老慶道:“我建議再去拜陸小曼墓,她是徐誌摩所鍾愛的女性之一。”
黃秋水擺擺手,“算了,徐誌摩就死在她的手裏,為了上海的陸小曼,省錢坐郵機堵遇難的。”
飛天糾正道:“不完全是,徐誌摩當時從上海趕往北京是為參加林徽音女士的報告會。”
老主道:“這麼說應當也拜謁一下林徽音女士的墓了。”
黃秋水說:“林徽音是梁思成先生的妻子。”
“可她是徐誌摩熱戀的偶像。”老慶激動地站起來。
洪強咳了咳,說道:“別扯那麼遠了,拜謁一下徐誌摩墓,每人在墓前照張像,又可以收一筆錢。”
雨亭笑道:“你們這些商人,每句話離不開錢。”
洪強略有不快,反駁一句:“沒錢寸步難行啊!”
黃秋水笑道:“培養文學新人,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第一,社會效益第一。”
那位詩歌老前輩露出笑容連聲讚道:“還是秋水站得高,高瞻遠矚,這符合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的精神。”
黃秋水謙遜地笑道:“主席的這篇講話一直印在我腦子裏,歲月流逝,記憶猶新。”
雨亭的BP機響了,他來到露露辦公室,拿起電話,撥號,對方傳來銀玲的哭音:“我的女兒被綁票了!……”
這個銀玲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災多難。剛剛從失戀的懸崖上折回來,心愛的女兒又被歹徒綁票了。
“雨亭,我可怎麼辦?我都快急瘋了……”銀玲泣不成聲了。
“報警了嗎?”雨亭問她。
“沒有,女兒昨天下午放學後就一直沒回家,剛才奶奶家接到一個電話,裏麵傳出女兒的哭聲;歹徒讓我們帶十萬今晚12點在香山‘鬼見愁’一手交錢,一手放人,如果報警就撕票……”
這可怎麼辦?
雨亭一時束手無策。他讓阿毛馬黃秋水、露露叫出來,把這情形對他們說了,她們一聽也目瞪口呆。
北京發生過綁票撕票的事情,歹徒曾綁走一個3歲的男孩,由於男孩的母親報警,凶惡的歹徒竟將那男孩塞進冰窟窿裏。當警方打撈上男孩的屍體後,那年輕的母親竟趴在兒子的屍體上瘋了,盡管歹徒被一網打盡,可是這幕悲劇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