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精彩!”飛天興奮地叫著,他的臉上洋溢一片光采,在暖色燈暈中熠熠生輝。

飛天年輕的妻子端著一大盤熱氣騰騰的水餃,笑吟吟走了進來。

“你們辦沙龍,都辦到這家裏來了。來,快吃過年的餃子!”

銀玲給雨亭打來電話,告訴他:今天中午她帶女兒小晗在安定門外麥當勞吃午餐,小晗發現綁票的罪犯,一轉眼的功夫,那家夥不見了。銀玲隻看到他一個背影,虎背熊腰,高大的身材,身穿一件黑色皮大衣。

水妮走了,孤身一人到澳大利亞悉尼留學,攻讀音樂。她不枉與洪強的一段交往,洪強主辦“誌摩杯”全國詩歌大賽賺了些錢,他給水妮買了飛機票,又送給她五千美元,然後開車送她到了首都機場。

水妮很感激洪強,她說,洪強很講義氣。

就在水妮離京的第二天,洪強被檢察院拘留了,他主辦的天才文藝社被取締,原因是超範圍經營,亂書費;天才文藝社是個體性質的文化機構,沒有資格舉辦像誌摩杯這樣的全國性文學大賽,洪強的辦公室被查封,家也被抄,現款全都沒收,家庭財產和房產也沒收,折合人民幣償還非法收入。

黃秋水也受到一些牽連,他被檢察院傳訊幾次,他主辦的黃秋水詩歌發展公司主辦交出協辦“誌摩杯”全國詩歌大賽所得到的12萬元。

盡管露露、牧牧等人上下活動,找人求情,四處奔波,洪強還是未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主要原因是趕上了全國“嚴打”;他還有偷稅漏稅、行賄受賄等問題。

雨亭和夢苑曾去檢察院看守室探望洪強,洪強落了淚,他說,他一生無憾,隻是覺得對不住妻子和孩子。

心蕊這天晚上在新濟飯莊七樓西餐自助餐廳約請老慶,說有要事相托。

晚上6時整,老慶身穿一身筆挺的黑西服出現在新濟飯莊七樓西餐自助餐廳。

心蕊還沒有到。

“男人和女人約會,女人總是遲到小許,這是天經地義的常情。”老慶暗暗安慰自己,大搖大擺地揀了一個僻靜的座位坐下來。

廳內燈光黯淡,很有浪漫情調,西餐桌上,各色西上旬俱備,呈階梯式擺放,水果沙拉、蔬菜沙拉、幹炸大蝦、炸牛排、炸雞排……老慶聞到了一陣陣香甜的氣味,不禁流出了口水。這頓豐盛的晚餐是心蕊約請,心蕊是美容師,薪水豐厚,又與崢嶸結交甚深,手頭一定寬裕。老慶早飯隻吃了六個小包子,一碗餛飩湯,中午沒有吃飯,就等著晚上這頓自助西餐,一頓飽嘬。

座位上三三兩兩坐著一些散客,有情侶幽會,心思不在飲食,竊竊私語,情意綿綿,偶爾發出會心的笑聲。也有一老一少,品嚐西餐。

老慶翹起二郎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九月九的酒》。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大了一點的緣故,也可能是跑調的原因,有的顧客皺起了眉頭。服務員小姐不好掃他的興,於是輕輕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對他說:“先生,你喝點什麼?”

“有什麼呀?”老慶故意拖長了聲調。

“有菠蘿汁、蘋果汁、檸檬茶、酸棗汁、三合一、椰子汁、荔枝汁……”

“三合一吧,來兩杯。”

心蕊屈現了,時值初春,她穿了一件棕色的西服裙,挎了一個時髦的黑色小包。走起路來,一搖一擺。

老慶看她的樣子像風擺荷葉。

“老慶,你早到了吧?”心蕊坐在老慶的對麵。

“沒有,剛到,剛到。”老慶一邊說,一邊點燃了一支煙。

心蕊說老慶先吃點東西,兩個人用盤子盛了一些各自喜歡吃的食物。

酒過三巡,老慶問:“心蕊,你找我究竟有何貴幹?”

心蕊道:“老慶,你喜歡崢嶸的畫嗎?”

“當然喜歡,他的畫很有靈氣,畫的人栩栩如生,畫的物飄飄欲飛,很有自己的風格,我認為崢嶸的天賦很高。”

“崢嶸的作品有水平嗎?”

“當然有水平,在當今中國畫家中屬於一流。”

心蕊略思片刻,又說道:“我想,任何事情離不開包裝和炒作,崢嶸為人太清高。我想請你牽頭炒作一下。”

“這個自然可以,我跟新聞界比較熟悉,有許多記者是哥們,咱們沙龍裏也有幾個是記者,不過……”老慶說到這裏,鬆了鬆手指頭。

“我明白,談不上有償新聞,總可以算是車子費,你是大頭,當然要另眼相看。”心蕊一邊說,一邊從挎包裏摸出一個信封遞到老慶麵前。

老慶一瞧,不禁喜上眉梢,“現在都是有償服務了,市場經濟嘛。不過,你交給我辦的事兒,我一定會辦得有頭有臉兒,保你們滿意。”

心蕊道:“這點小意思隻不過是預支,等辦出點模樣,老崢和我定然不會使你失望的。記者們的辛苦費,老崢也已準備好了。”

“好說,好說,讓老崢把他的簡介準備一下,越充分越好,到時候有文字、有攝影、有錄像、遍地是花,還有港台駐京記者,一塊炒,非把老崢炒糊了不可。”

“關於老崢的文字材料我正在整理,他的照片我照了不少,工作照、創作照、生活照、自然照、作品照、黑白照、彩照,應有盡有,還有我給他拍的錄像,選擇的麵很寬。”

“那就好,老崢的畫水平夠了,也在美術館辦過畫展,在日本也辦過畫展,炒做起來沒問題,再請一些美術界老前輩發表一點評介文章,更是綿上添花,有說服力。”

“還是老慶想得周到。”

心蕊一杯酒落肚,臉上漾起一片祥雲。

“心蕊,有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老慶試探著往前傾了傾身子。

“有什麼不該說的?”心蕊一怔。

“你臉人似乎有點晦氣。”

“心情不太好,心累了一點。”心蕊臉微微發熱,有點不自在起來。

“有什麼不高興的事,能否跟老哥說說?”

心蕊淌下幾滴眼淚,加上一點酒勁兒,一五一十一講了。

原來心蕊與崢嶸相愛已久,心蕊的丈夫為了維持婚姻,實際上默認了她們的情人關係,時時做出讓步,給她創造一些條件,這在男人之中是非常罕見的。可是時間一長,心蕊的丈夫被輿論包圍,心裏不覺也有些痛苦。相緣湊巧,他單位裏的一個女士新近喪夫,帶一個男孩子孤獨度日,對他很有好感,一來二往,二人有了情感。於是心蕊的丈夫主動提出與心蕊分手;心蕊欣然應諾,看在多年夫妻情份上,給了丈夫15萬元錢,外加崢嶸的5幅國畫,5幅油畫,住房索性也給了丈夫,自己來到崢嶸住處居住。心蕊滿心想要與崢嶸結婚,為他養兒育女,共度天倫之樂,沒想崢嶸不願結婚,他說婚姻不過是一張白紙,這樣生活更有詩情畫意,他也不願要孩子。心蕊一聽,就如冷水澆頭,大失所望,心情抑鬱,身體日益消瘦。崢嶸毫不理會,照舊埋頭作畫,他的人生樂趣多半在畫裏,少半在心蕊身上。心蕊經此磨難,思前想後,強忍痛苦,立誌終生服侍崢嶸,而且要為崢嶸的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近日琢磨出要炒作崢嶸畫作的主意,於是找到社交能力頗強的老慶幫忙。

在老慶的策劃下,“崢崢熱”,波及海內外,報紙、廣播、電視一時嘩然,甚至上了相聲、小品。崢嶸畫價一漲再漲,自此崢嶸再也不輕易將畫贈人,以免敗了風頭。畫壇上更有人稱他為“四大中年國畫家之一”,他還出資出版了一部精裝豪華16開本的《崢嶸畫集》。在心蕊和老慶的策劃下,緊接著他出現了一部《崢嶸談藝錄》和《崢嶸的情感世界》,這兩部書更有名人效應,小報雜誌紛紛轉載,記者、追星族如蒼蠅一般“圍剿”,弄得他惶惶不可終日,隻得深居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