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首《雨中望湖》,是郭沫若在西湖邊寫的。西湖下起了雨,美景無限:
雨聲這麼大了,
湖水卻染成一片粉紅。
四圍昏蒙的天
也都帶著醉容。
但有趣的是,就在這時,另外的景物摹然出現,詩人的思維頓時為之一變:
哦,來了兒位寫生的姑娘,
可是,unschoeh
“unschoeh”的意思是不漂亮。當然,郭沫若很真誠,他把自己的萬千思緒都寫到裏邊了。但這樣一來,詩的整個的自身完整性就被破壞了。本來他陶醉於自然中,但是當有年輕的女孩子從身邊經過,他馬上就換了平常的男性的眼光來加以打量,這就帶來了問題。郭沫若長於對情緒的凝聚和把握,但是他弱於對自己的分析,弱於從思想深處把握事物的能力。所以他的詩缺少後勁,當“女神”時期過了,情緒釋放完了,他就進入了他的創作瓶頸時期。當然他對自己也不滿意,他認為自己缺少了過去的雄渾,缺少了“天狗”時代的高亢。但是,就在此時,他找到了另外的東西來填補他需要的高亢,這就是階級鬥爭學說。比如他的《歌笑在富兒們的園裏》,完全用了階級鬥爭的道理:
歌笑在富兒們的園裏,
那小鳥兒們的歌笑。
啊,我願意有一把刀,
我要割斷你們的頭腦。
歌笑在富兒們的園裏,
那花木們的歌笑。
啊,我願意有一把刀,
我要割斷你們的根苗。
你厚顏無恥的自然喲,
你隻是在諂媚富豪!
我從前對於你的讚美,
我如今要一筆勾消。
這類詩顯然不是出自郭沫若自己的內心感受,而是對外在的學說的一種運用。這是作為詩人的郭沫若在《女神》之後的重要問題。一種外來的學說是不能直接進入詩歌的,也不能直接進入任何一種自我的精神說明,隻有經過他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後,學說才是有意義的。但是郭沫若由於弱於對自己的深層思想的追問,所以他失去了進一步發展自己、挖掘自己的方向,直接把階級鬥爭術語移植到詩歌裏,這樣一來,他的詩歌就進一步失去了力量,變成了一種概念的演繹。
§§第四講 新月派及聞一多的詩歌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