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音節與女性化(1 / 2)

過去對戴望舒的研究和評論也值得重新去探討和審視。作為研究者,特別要有懷疑精神。每個人麵對學術時都要有懷疑過去的勇氣,要麼推翻它,要麼真正理解它的含義。比如說葉聖陶對《雨巷》的評價:替新詩的音節開了一個新紀元。這句話究竟有什麼含義?很多文章都隨意地引用這句話,卻不去深究其用意。要理解它,就要先回到徐誌摩。中國新詩發展到新月派後,走上了藝術形式的建構之路,始終都在關注音節的問題。新月派關注詩歌的音樂性,而音樂性就是通過一個一個的音節來表現的,而比較成功的範例就是徐誌摩。徐誌摩的詩,從表麵看一點都不呆板、不僵化,但是讀起來卻覺得內部有旋律、有節奏。為什麼呢?徐誌摩對現代漢語的感受力在現代詩人中是最強的,他明白詩歌的音樂性歸根結底來自於對音節的把握,是音節的相同而不是字數的相同導致了詩句的整飭。字數和音節顯然不是一致的,有時候字數不同,而音節的數量仍然是相同的。音節在這裏指的是句子中的停頓。讀詩時自然有停頓,詩句的整齊統一最終是由句子停頓次數的相同決定的。《雨巷》雖然每句的字數不同,但是讀來仍整齊,也是因為每句中停頓是相同的,特別是相鄰的句子和不同段落之間通過刻意的營造,形成了音節結構一致的句子。由於受古典詩歌的熏陶,我們對詩歌句子音節形式都會有種心理需要,不是以完全無知的狀態來讀詩,而是有潛在的期待,比如說有個出句就有個對句,兩者構成一個單元,因而讀一個句子就會下意識地期待後麵出現一個結構相同的句子,二者相對應。如果一組四個句子,不是四個句子都要整齊了才覺得整齊,而隻要相鄰的出句和對句整齊就可以了,比如第一個句子停頓兩次,那麼第二個句子也同樣要停頓兩次,第三個句子和第四個句子也是如此。這樣一來,即使詩句有長有短,讀來也可以有統一感。徐誌摩的詩便是如此。

《雨巷》的停頓劃分比《偶然》還要複雜,但同時又注意到了剛才所說的結構關係,出句和對句及相同結構的兩段之間,停頓多少都是呼應的。由此我們才能領會葉聖陶的評價的意義。當然,對音節停頓的設計是從徐誌摩而非戴望舒開始的,而戴望舒卻把徐誌摩開辟的新詩音節運用到了更嫻熟的程度。

另外,戴望舒詩歌還有個非常顯著的特點:看他的詩看多了後,就會發現他的痛苦、自戀、寂寞等等都有一個集中的體現,就是女性化特征。這是戴望舒的特點,也可說是現代派詩人的共通之處。特別是戴望舒的早期詩歌,從題目上都可以看出這一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