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有愛
就像春天沒有生命和色彩,
一顆沒有愛的心永遠空虛,憂鬱,
像靈魂在長街遊走,
似孤影在河畔獨泣,
當憂傷的歌在黑夜低吟,
那是一顆孤寂的心在無語歎息,
當一道弧光劃過夜空,
那是一顆流星孤孤零零。
我們讀啞默的詩,不能隨便把它和徐誌摩、戴望舒那個時代的詩相比,因為我們知道政治的改變使得文學也有了新格局,而現代詩歌資源在某種程度上是中斷了的,就像中世紀開始時中斷了古希臘羅馬的傳統一樣。
生命本來就夠短暫,
怎能放棄愛的權利,
盡管在這個世界上,
天氣會陰沉,
雷雨陣陣,
暴風雪會來到,
狂風猛襲,
人會遭到致命的不幸,
但應相信,
春天、愛情、生命
每一顆跳動著的心,
都渴望著你,
當迎春花在藤蔓上開放,
當枯樹枝吐露翠綠的嫩芽,
當小燕子在房簷下銜泥築巢,
當人們撤下火爐,打開門窗,
春天來了!春天來了!
春天啊春天,
有什麼比你更使人如醉如癡,
有什麼能比你更使人情動心間。
在那個時代,“權利”這個詞是很少提及的,談的都是人的使命、責任,人隻有工作勞動的權利,奉獻的權利,沒有人會去想愛情的權利,不僅不提,連思維都不是這樣的。而且啞默的抒情是很個人化的,他“孤寂”、“歎息”,在那個時代,在社會主義的大家庭裏,誰還會有孤寂和歎息?這都是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的思想,在那個時代是基本不會看到的。而啞默卻這樣來立論、來抒情,確實是個奇跡。啞默還從對愛情需要出發,發出了對自由的向往,比如寫於1973年的《呐喊》:
無聲的愛,無言的恨,
在折磨我虔誠的心,
為了這陳腐的倫理,古老的道德,
祖傳的觀念,虛偽的法製
人啊,你還要忍受多少世紀?
為了你,我的愛,
我的呼吸和聲音,
為了每一個人的自由和命運,
人啊,
把憎恨集中在你的拳頭上,
對著那阻礙人性發展的一切瘋狂地捶擊。
他寫出了對自由的向往,雖然不像林昭那樣充滿了政治反抗的色彩,但他和當時的主流話語形態是不一樣的。他用抒情的方式,展示了文學的多樣。
而另一個同樣值得我們關注的詩人黃翔,則是另一種寫作方式。我們讀到了林昭受到的屈辱和迫害,再來讀黃翔的詩,就很容易理解了。例如他寫於1968年的《野獸》:
我是一隻被追捕的野獸
我是一隻剛捕獲的野獸
我是被野獸踐踏的野獸
我是踐踏野獸的野獸
這不是文字遊戲,這是對一個完全沒有人性的時代的真實記錄。當整個民族都喪失了真正的人性的溫暖時,那麼剩下的就隻有了獸性。
總之,從建國到“文革”結束,我們的文壇還有很多的未解之謎,至少比我們過去想的要複雜。並不是改革開放後,引入了大量的西方文學和思想書籍,大家的思想解放,帶來了文學的又一個“五四”,這種解釋太表麵化了。實際上,我們的文學史、詩歌史存在許多的交錯的關係。
§§第十四講 “朦朧詩”現象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