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於是一麵寬慰眾人,一麵勸導說:“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謂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爾曹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遠不可動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我且與爾曹約為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眾人聽到此處,再次拜謝道:“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而骨肉也。”③酒筵到此,眾人哪有心思飲酒,紛紛告辭而去。
第二天,參加酒宴的石守信、高懷德等人均聲稱自己患病,未來上朝,並請求罷免自己所擔任的軍中要職。趙匡胤隨即另授予虛銜:石守信改授為天平軍節度使,高懷德改授為歸德軍節度使,王審琦改授為忠正軍節度使,原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武信軍節度使張令鐸改授為鎮守軍節度使。從此,這些禁軍主帥“皆罷軍職”④,就連禁軍“殿前副都點檢”一職,亦無職掌,實為武官高級虛銜,秩從二品,但厚其待遇,“皆以散官(為有官稱而無固定職守之官)就第,所以慰撫賜之者甚厚。與結婚姻,更度易製,使主親軍”⑤。
宋開寶二年(969),趙匡胤再次設擺酒筵,盛情款待前來入朝的藩鎮節度使王彥超、武行德、郭從義、白重讚、楊廷璋等軍將統領。席間,趙匡胤語調和緩地對眾人說:“卿等皆國家舊臣,久臨劇鎮,王事鞅掌(指事務繁忙),非朕所以優賢之意。”王彥超立刻聽出趙匡胤的弦外之音,即上前奏道:“臣無勳勞,久冒榮寵,今已衰朽,願乞骸骨歸丘園,臣之願也。”唯有武行德等人卻執迷不悟,竭力陳述自己“夙昔戰功及履曆艱苦”。趙匡胤淡淡地說道:“此異代事,何足論!”⑥第二天,趙匡胤便下令,罷免王彥超、武行德等一批藩鎮節度使,削奪其權,亦另授高級虛銜。至此,趙匡胤又一次以贖買的方式,收繳了地方藩鎮的兵權,有效地防止和避免地方割據局麵的再度形成,使藩鎮聽命於朝廷。
趙匡胤兩次“杯酒釋兵權”,極其平靜地達到了“收其精兵”的目的。在此基礎上,他進一步調整軍隊統帥機構,於禁軍設置殿前司和侍衛司,分置長官為殿前都指揮使和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合稱為“三帥”,均受趙匡胤節製。又另設樞密院,“凡天下兵籍武官選授及軍師卒戍之政令,悉歸樞密院”⑦。這兩個舉措旨在分離三帥統兵之權與樞密院調兵之權,使三帥有統兵而無調兵之權,樞密院雖調兵卻不得統兵,以相互牽製。此外,趙匡胤亦大力整頓軍隊,裁汰老弱病殘,補充精壯。他甚至親自製定“兵樣”,作為選兵的標準,派遣使臣赴各地依照“兵樣”精選兵卒。此舉又將原地方藩鎮軍中驍勇善戰者大都選入京城,入補禁軍。趙匡胤經常親臨校場訓練禁軍兵士,嚴肅軍紀。他曾說:“朕今撫養士卒,固不吝惜爵賞。若犯吾法,惟有劍耳。”⑧由此極大地加強了禁軍的實力。他積極奉行“守內虛外”⑨的基本國策,而將二十二萬禁軍,分一半駐紮於京師及京畿地區,另一半則分戍地方要衝之地,並稱之為“內外相製”⑩。趙匡胤的此番舉措,有其重要的原因,“國家若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患,深可懼也。帝王用心,常須謹此”。基於此因,他一則選授資曆較淺、易於駕馭者充任禁軍將領,且頻繁調任;二則實行更戍法,即間隔數年便更換禁軍屯駐地點,使將帥經常調換,將兵間無法相結為死黨,有效地防止兵變的發生。
趙匡胤通過“杯酒釋兵權”,極大地集中了全國的兵權,又加強禁軍,形成威懾地方的格局,從根本上消除了分裂割據的隱患,鞏固了中央集權的統治。然而,將兵分離又導致作戰不相協調、戰鬥力削弱的後果,致使與遼、西夏交戰屢遭失利。
注釋
①②司馬光:《涑水紀聞》卷一。
③④《長編》卷二。
⑤《涑水紀聞》卷一。
⑥《宋史》卷二五五《王彥超傳》。
⑦《宋會要輯稿·職官》。
⑧《長編》卷一二。
⑨呂祖謙:《曆代製度詳說》卷一〇《屯田》。
⑩朱弁:《曲洧舊聞》卷九。
《長編》卷三二。
削平南方割據
北宋建立後,即麵臨統一分裂割據局麵的棘手問題。時北方有兵勢正盛的遼朝和依附遼朝的北漢政權,南方則有各據一方的吳越、南唐、荊南、南漢、後蜀等小朝廷。宋太祖趙匡胤欲一統天下,卻為如何削平割據大傷腦筋,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