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形意拳應知五台僧 行路難借鑒莊周訓(2 / 3)

郭雲深長歎一聲,久久凝視著牆壁上的一幅畫像,說道:“提起宋世榮,引起我一段心事,他可是個伏義疏財的好漢!他原是宛平縣人,以後移居山西太穀縣,以經營鍾表店為業。他和我也算是師兄弟;他從李洛能先生學拳時,經常與我下圍棋,師兄劉奇蘭常在一旁觀陣,我們是莫逆之交。回到山西後,宋世榮成為形意門的代表。他演練蛇形拳時,酷似蛇動;演練燕形拳時,身體姿勢低得幾乎著地,曾從長椅子下麵一氣鑽出,又遠飛而去,越過三丈多寬的河。他還能貼在牆上達一袋煙的功夫。他為人厚道,家中常有有食客,劉奇蘭師兄的徒弟李存義也曾跑到山西跟他學過拳。”

王薌齋問:“宋世榮師叔如今在哪裏?”

郭雲深怔怔地望著燭火,眼睛順著燭光搖曳:“他不滿時政黑暗,看破紅塵,與其弟宋長榮一起上一台山當了和尚。他的兒子宋虎臣、宋國秀也一起出家為僧,至今已有十年沒有音訊……”

郭雲深說著黯然淚下。王薌齋勸慰道:“師父,您別傷心,人各有誌,有的人不願以五鬥米向鄉裏小人拂袖而去,隱居田園;有的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不管宦海浮沉,乘風破浪;有的人斬盡塵緣盡六根,自家且了自家身,眼底雲煙過盡時,正我逍遙處。各有各的樂趣,各有各的抱負,師父也不必為好友傷心,免得弄壞了身體。”

郭雲深呷了幾口濃茶,情緒略微穩定一些,又說道:“形意門裏的山西派輕靈、巧妙、美觀;河南派僄悍、勇敢、雄渾;咱們直肅派莊嚴、整肅、豪快。說起山西派還有一個高手,也是我的師兄弟,叫車毅齋,山西太穀縣人,他也曾和榮世榮一道投李洛能先生為師。人們都說我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無敵手,其實在征西時我曾敗在車毅齋之手。同治初年,我去找當時還住在山西的李洛能學到一種崩拳,就回到深縣苦練十二年,以後在各地比武未敗過,名聲大振。可是李洛能先生總是誇獎車毅齋武功高超。我聽了不服氣,便在光緒二年徒步到山西與車毅齋比武,結果被打敗,我便留在車家又學了形意拳的五行拳及十二形拳的一部分,又回到直隸苦練,結果武功大進。”

王薌齋聽得入了神,問道:“車毅齋老先生還在世嗎?”

郭去深笑道:“他學東晉陶淵明老夫子,性本愛丘山,隱居田園,種種菜,栽栽土豆,養幾隻白鵝,釣釣魚,其樂無窮啊!”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蕩漾著,震落了屋頂一層灰土。

郭雲深道:說起釣魚,我想起一則寓言故事,莊子《雜篇·外物》中說,任公子為鉤巨緇,五十害以為餌,蹲乎會稽,投竿東海,旦旦而釣,期年不得魚。已而,大魚食之,牽巨鉤餡沒而下,鶩揚而奮髻,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裏。任公子得若魚,離而臘之。自製河以東,蒼梧以北,莫不厭若魚者。已而,後世輇才諷說之徒,皆驚而相告也。夫揭竿累,趣灌瀆,守鯢鮒,其於得在魚,難矣!

王薌齋歎道:“師父好記憶力,莊子的文章背得這麼流暢像潺潺流水。”

郭雲深哈哈笑道:“你這個機靈鬼,又來奉承我,我昨夜才讀了這篇文章,反複吟誦琢磨,怎麼會忘記呢?不過這篇故事說明了一個很深刻的道理。任國這位公子,做了一個犄大的釣鉤,係上很粗很粗的黑色繩子,又掛上五十頭肥壯的牛肉做誘餌,蹲在會稽山頂,用釣竿把釣鉤拋進東海。然後,天天在那裏持竿垂釣。但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卻總也沒有釣到一條魚。過後不久,突然有一條大魚遊來吞食了誘餌,並牽著巨大的釣鉤沉入大海海底。它疼痛難忍,在海中翻騰竄躍,奮力擺動著身脊。海水被掀起像已一樣的巨浪,大海被震蕩得狂呼怒吼。任公子釣到這條大魚後,馬它分割開來醃製成幹肉,浙江以東、九嶷以北的人,沒有不飽嚐這條魚的。然而,後世的一些說長道短的庸人聽了這事,都大驚小怪地奔走相告。唉,那些成天拿著短竿細線,跑到小水溝裏,死守著泥鰍小魚人,他想釣到大魚,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