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響其實不大,隻是在這寂靜得有些讓人害怕的夜晚實在突兀。東邊很快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會兒有人交談的聲響。屋頂上卻是安靜了下來,卻不知人去了何方。不知從哪裏來的貓兒有一聲沒一聲地叫著,仔細聽著,愈加像嬰兒啼哭。
屋外很快又歸於寂靜,仿佛那一切隻是我的幻覺。我睜大眼睛,眼前是一片片濃重的黑暗,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看見。終於捱到了雞叫,外麵有了隱隱的聲響,我緊繃的神經方才緩緩鬆懈,閉上眼,終於睡去。
第二天少不得要被魯直批評了一番,說我明明睡得最早,起得最晚,卻頂著個嚇死人的黑眼圈給大家看。我很奇怪,魯直武功不比我差多少,怎麼會對昨晚響動一無所知。再看四周侍衛,也都沒有異常反應,莫非是我產生的幻覺。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又聽到有人進了廳,隨後是低低的竊語,不知是對著誰。一會兒,魯直吩咐侍女把早飯端到我屋裏去,這分明是變相地把我支走。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我心裏恨恨的,咬咬牙,起身回屋。
扶著過來的是一個叫盈翠的丫頭,寡言少語,十分乖巧。魯直自然沒有跟過來,他們不是好不容易把我弄走好商量“大事”麼。
“呀——”我輕輕叫了一聲,腳上繡鞋應聲而落。
“是底兒壞了呢。”盈翠蹲下身體小聲說道,很是驚訝的語氣。那是從夷陵出來的時候換上的新鞋,雖看不見卻摸得出是頂尖的質地,上頭還繡著花,怕是價格不菲。這一路上都窩在車裏沒出門,鞋麵什麼的都還是新的一樣,方才為了把它弄壞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
“去屋裏取雙鞋子來吧,我在這兒先等著。”
聽著盈翠的腳步漸漸遠去,我提起裙子,踮起腳尖,沿著走廊一步步走回。
“叩見陛下!”是陌生的聲音,低沉而醇厚,應該已經不年輕了。能讓小三子以真實身份相待的,又會是誰。
“何統領快快請起。”小三子的聲音也同樣低沉而嚴肅,我腦子裏閃現出當初假扮顧大小姐進宮時他肅穆的背影。自從與他重逢以來,我總是把幼時的記憶和形象強加在他身上,就好像他還是很多年前跟在我身後嬉鬧的那個人。
“屬下不知陛下到來,未曾遠迎,罪該萬死。”
“何統領說的是什麼話,為我北朝大業,你一身才學卻委身於江湖,朕甚不安。所幸大事將成,待——”
盈翠回來得出乎意料得快,我才偷聽了幾句,就聽到她喚我的聲音,又急急地往回走,生怕被人發現。
一路回屋,滿腹心事。
那通天曉地的何門主竟然是小三的人,他為何要在江湖中廣布勢力,又說什麼北朝大業,是為了對付顧老賊麼?為何又要特意瞞著我?魯直所說的有意隱瞞指的可是此事?
如此看來,小三絕不如我想像的那般勢單力薄,他能在顧老賊的眼線下偷天換日地離京,又能暗地裏培植如此大的勢力,絕非常人可為。小三呀小三,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