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色字頭上一把刀(1 / 2)

顏一飛在宣城找了個神醫要給我看眼睛,不過那神醫恁地麵子大,好說歹說也不願出診,非要我親自上門。吃罷了早飯,我就和盈翠坐著馬車一溜出了巷子,朝那據說是華佗再世的伍神醫醫館方向開去。

未到門口就下了車,周圍鬧哄哄的,入耳都是“神醫來神醫去”的念叨聲,盈翠說大都是周圍貧苦的人家,伍神醫看診不要錢,所以人特別多。聽得我對這素未謀麵的老頭子有了些好感,這樣視錢財如糞土的高情操,起碼我就做不到。

收起不耐煩在院子裏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終於輪到我。進了屋,盈翠扶我坐下,聽得有男子輕輕道:“姑娘這眼疾是何時發作的?”那聲音就像一片輕柔的羽毛飄飄然地往下落,偶爾擦在臉上,讓人心裏癢癢的;又像是五月裏太陽底下又暖又愜意的風,吹著吹著就讓人懶洋洋不想動了。

有著這樣迷死人嗓音的男子就是顏一飛口中固執死板的伍神醫?原來不是腦中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我終於知道了一個真理,男人的嫉妒心也很強,連顏一飛那樣的男人也是一樣。不過如果是魯直,他定是連麵都不讓我見了。

我還沒說話,盈翠就搶著替我一一答了。伍神醫把了一會兒脈,沉吟不語,我的心也跟著懸起來。是死是活好歹給個說法,這樣半死不活的吊著多難受。我這麼一說,就聽見對麵輕輕的如清泉般明朗的笑聲,帶著些青草般純粹的氣息。我可以斷定,麵前的這個男人,不僅不老,而且十分年輕。

“姑娘不必擔心,雖說麻煩了些,也不是沒有辦法。”莫名地就安了心,於是在一旁靜候著。一會兒,聽見筆放在筆架上的輕響,我伸手接過,方想起自己看不見,苦笑一聲,又把方子給了盈翠。

但光吃藥卻是不夠的,伍神醫當即要給我施針。我從小到大連個風寒都沒患過,何時見過這等場麵,任憑盈翠怎麼勸說都死死地抱住桌子腿,怎麼也不肯放手。所幸屋裏沒有其他人,除了我殺豬般的嚎叫外,隻聽見伍神醫驚訝的抽氣聲。

最後還是安然無恙地出了醫館,臨走前盈翠一再向伍神醫保證會讓人把我押來。她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就是找魯直去告狀麼。魯直那廝的聒噪我是見識過,大不了把耳朵堵住不聽就是。

路上盈翠一直歎氣,也不理我。我知道她在怪我,可是一想到那泛著幽光又長又細的針要在我身上鑽上許多洞,就覺得不寒而栗,若是那個時候喝口水,怕不是要全順著那些洞洞流出來。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鼻息間隱隱傳來熟悉的香味,精神陡地一陣,把車簾一掀,大叫道:“是烤地瓜吧,我要吃烤地瓜。”

車夫被我嚇了一大跳,走了好一截兒才把車停好。盈翠下了車,我則探頭探腦地坐在車門口。這應該是宣州的正街,甚是熱鬧,耳邊喧囂陣陣,有行人的說笑,也有店家的吆喝。

這停車之地似乎跟賣地瓜的攤位有些遠,過了好一會兒,盈翠還沒回來。這隆冬刺骨的寒天,我們又正當風口,我坐在車裏還好些,那車夫卻是接連著哆嗦了幾聲,似乎還聽見牙齒上下哐當的聲響。

我聽見有賣杏仁糊的叫賣聲,又差他去買杏仁糊解解饞。他起先推脫了一陣,終究還是去了。

他人剛走,馬車陡地一震。我尚未反應過來,那馬兒已經發了瘋地狂奔起來。四周一片風聲,還有一片雞飛狗跳的大叫,我緊緊抓住車壁,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終究吃了看不見的虧,手腕上被不知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了幾次,說不出的疼,額頭上也被撞到,上麵似乎還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