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無論諸位是什麼人,快快報上姓名並請說明來曆擔架上又抬著何物。顯而易見,爾等不是害了人、就是受了害,本人必須查明,以便決定懲戒爾等的罪行或洗雪爾等的不公。”
“我們正在趕路,”白袍隊中有人答道,“客棧還遠,不能停留,說來話長,實在是難以從命。”他說著,一踢坐騎就闖了過去。
堂吉訶德對這一回答大為不滿,揪住那人坐騎的韁繩說道:
“站住,務請多些包涵,必須如實道來,否則,我就是你們的敵人。”
那頭騾子特別膽小,韁繩被揪受了一驚,騰空提起兩條前腿,騎手來不及反應被掀翻到了地上。看到白袍人摔下了騾子,一個步行的仆從就對堂吉訶德大罵起來。而堂吉訶德呢,也已經怒不可遏,於是,就平端著長矛向著一個身穿孝服的人猛撲過去並將其打傷在地,接著,他又轉身衝向別人,其劈刺砍殺的矯捷身手令若昔難得也變得輕靈豪邁起來,就像生出了翅膀。那些白袍人本來就膽小怕事、手無寸鐵,一下子就潰不成軍,紛紛擎著火把四處逃散,形同奔跑在假麵狂歡晚會上一般。與此同時,那些身穿孝服的人們礙於穿著不便,一個個動彈不得,幹挨了堂吉訶德的一頓棍棒之後又不得不抱頭鼠竄,竟以為遇上的不是個人類而是從地獄裏出來搶奪的鬼魂呢。
桑丘望著這一切,對主人的勇猛佩服不已,心裏想道:“顯而易見,我的主人真的像他說的那麼勇敢而又威猛。”第一個被騾子掀翻的那個白袍人旁邊有一個燃著的火把,堂吉訶德借著那火把的光亮看見了他,於是,就走過去用矛尖指著他的臉要他投降,不然就要了他的性命。
那人回答道:
“我已經徹底屈服了,連動都不能動,而且斷了條腿。如果閣下是位相信基督的紳士,那就求您不要殺我,殺我是褻瀆神明,因為我是碩士,已經有了教職。”
“既然是教士,”堂吉訶德問道,“那麼,是什麼妖魔派你到這兒來的?”
“先生,什麼妖魔?”那人答道,“是我倒黴。”
“還有更大黴運在等著你呢,”堂吉訶德說,“除非如實回答我的提問。”
“閣下的願望很好滿足,”那位碩士答道,“請聽我說:我剛剛告訴您自己是碩士,其實我隻不過是個學士,名字叫做阿隆索·洛佩斯,阿爾科本達斯人,從巴埃薩來,一起的還有十一位教士,就是舉著火把跑掉的那些人。我們要護送靈車上的屍首去塞哥維亞城,那是死在了巴埃薩的紳士,死後靈柩就寄存在了當地,剛剛說過了,我們現在要把他的遺骨運回到塞哥維亞去安葬,因為他是那兒的人。”
“是誰殺了他?”堂吉訶德問道。
“天啊,他死於瘟疫,”學士說。
“這麼說,”堂吉訶德說道,“我主慈悲免我動手,如果他死於某人之手,我還須為他報仇。不過,不管他是怎麼死的,都隻能認命,即使這事落到我的頭上,我也隻好這樣。我想告訴大人,在下是拉曼查的騎士堂吉訶德,以走遍天下伸張正義為己任。”
“我不知道正義是什麼,”那位學士說,“我本來好好的,您卻使我蒙冤,白白斷了一條腿,這條腿恐怕今生再也伸不直了;您為我做的就是讓我受到了這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的傷害。您是沒事找事,遇上了您,我真是倒黴透了。”
“世事難料啊,”堂吉訶德說道,“阿隆索·洛佩斯學士先生,你們不該夜深人靜的時候在這兒出現,穿著白色法袍、打著火把、念念有詞、服喪掛孝,這本身就像是陰曹地府的鬼怪嘛;所以,我就不得不蕩除你們已盡職責,縱然就是知道你們是地獄裏的撒旦,我也不會有所遲疑。再說了,我真的以為並一直相信你們就是撒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