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從那兒回到自己的住處,躺在床上無法入睡,因為滿腔的離愁而心情不好,第二天早早地就起來去向國王及他的家人辭行。見過國王和王後之後,騎士得知公主微恙、不能見客,於是便知公主是無法忍受別離之苦,真是心如刀攪,險些無法控製自己。那個居間聯絡的使女適在近邊,看得清楚,趕緊跑去稟報公主,公主淚流滿麵,表示最大的遺憾是不知道那位騎士叫什麼、不知道他是否出身貴族。使女說道,那位騎士如果不是王孫公子就不可能那麼有禮貌。公主聽後放下心來,勉強振作以避父母耳目,兩天後安然無恙。
“此時騎士已經奔赴沙場。他一舉將對手打敗;榮歸之後,重新見到情人,約定去向其父母求親以作獎賞。國王因為不了解騎士的身份而不答應,不過,到頭來,無論如何,公主還是成了騎士的妻子,她的父王最後也欣然接受,因為他已經得知那位騎士竟是威名赫赫的王公貴族,我說不出那個國家的名字,可能還沒有繪進地圖。國王死了,傳位給公主,那位騎士很快就君臨一邦了。這時候,他就獎賞犒勞自己的侍從以及所有幫助過他的人了:他讓侍從娶了公主的一個貼身使女,顯然就是促成他和公主的姻緣的那一個,她還是一個位極人臣的公爵的女兒呢。”
“正合我意,就這麼定了,”桑丘說道,“能這樣,我就知足了。如今有了‘苦相騎士’的名號,但願事情能像您設想的那樣發展。”
“不必擔心,桑丘,”堂吉訶德答道,“因為,許多遊俠騎士正如我說的那樣、通過我說的方式正在變成或者已經成為了國王和皇帝。現在隻需知道哪位基督教的國王或者異教的國王滿足我的設想了。不過,這件事情不能操之過急,我說過了,先得在別的揚名地方,讓名聲傳進宮去。我還有一個缺點,就算找到了有戰事又有美麗女兒的國王,就算有了足夠大的名聲,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出身高貴。無論我的功業多麼偉大,如果不能確認我的帝王出身,國王是不可能把女兒許配給我的。由於這個原因,我怕是要功虧一簣了。我是名門紳士,這倒是不假,一切應有盡有;說不定那位將要為我立傳的學者會探索出我的身世,發現我竟是某位君主的後人。
“桑丘,告訴你吧,世上有兩類高貴血統:一類繁衍出王侯將相,卻漸漸被時光遺忘,最終變成平常人;另一類始自貧賤,然後平步青雲,直至成為顯要。其區別就是:而另一些人則剛好相反。我說不定屬於前一種,一旦證明我的祖先曾是顯貴名門,那位將要成為我的嶽丈的國王也就無話可說了。即使不是這樣,公主也會對我癡心不改,盡管明知我不是帝王之後,也會不顧父命而嫁給我。否則,那就強搶,帶她浪跡天涯,時間長了終歸會消解她父母的怨怒。”
“有些壞人說得也很對,”桑丘說,“‘能夠強取,何必乞求’,不過,我覺得另外一句更合適:‘苦苦哀求不如腳底抹油’。我的意思是,如果您那位國王嶽丈大人死活不肯把他的女兒嫁給您,那就隻好像您說的,浪跡天涯。糟糕的是,在翁婿和好、您繼位之前,可憐的侍從可就不能得到賞賜了,除非是那公主的侍女跟著公主一起出來陪她一起受苦,直到事情好轉,因為,在我看來,他的主子很可能將那丫頭許配給他當老婆。”
“這是很顯然的。”堂吉訶德說道。
“既然如此,”桑丘答道,“咱們隻能聽天由命了。”
“但願上帝與我同在,”堂吉訶德說,“我這麼希望,至於你,桑丘,這麼要求,但願能夠一切順利。”
“老天有眼,”桑丘說,“我可是天生的基督徒,有了這個足以當伯爵。”
“不止這些,”堂吉訶德說,“過去沒當上,沒有關係。我繼位以後,完全可以把你變成一個貴族,而且你什麼都不用做。一旦做了伯爵,你就要有禮貌。別人愛說什麼就讓他們去說好啦,他們不管如何不情願,反正必須尊稱你一聲‘大人’。”
“等著瞧吧,看我會不會擺那個土!”桑丘說。
“應該是‘譜’,不是‘土’。”他的主人糾正道。
“就算這樣,”桑丘說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該怎麼做好,因為,不是吹牛,有一段時間我當過一個教友會的召集人,穿上官服還真像樣,人家都說我真像是那個教友會的頭頭。所以,若是把那宮服往身上一披或者像外國伯爵一樣穿金戴銀,又該是什麼樣的?依我看,準保無論多遠都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你會如願以償的,”堂吉訶德說,“不過得經常打扮自己,否則,隔著兩裏地也能認出你來。”
“那不是問題,”桑丘說,“找個剃頭匠養在家裏就行了。如果需要,就讓他像大人物的侍從一樣跟在我的屁股後頭。”
“就這麼辦。”堂吉訶德說道。然後,他一抬頭,立刻又有了新的發現。至於是什麼,下一章裏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