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吧,寶貝女兒,回到我身邊來,我可以忘記一切。那些錢都是你的,你可以一分不剩的全給了那幫家夥吧,回來可憐老爸吧。如果你丟下爸爸,我會死在這沒有一個人的海灘上的。’
“索萊妲全聽到了。她非常傷心地流著眼淚,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隻是小聲地說道:‘阿拉會保佑你的,我的爸爸。萊拉·馬利恩讓我歸屬了基督,她會替我撫慰你的痛苦的。阿拉非常清楚我沒有餘地了,這些基督徒沒有逼我,就算逼我了,也不願留在家裏不跟他們走。選擇跟他們走,親愛的爸爸,你覺得不恰當,可是我認為非常好,我的心允許馬上這麼做啊。’
“她的父親已經聽不到她的這番話啦,就連他的人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們一邊安慰著索萊妲一邊注意著航行。借著風勢,我們可能第二天天亮就能抵達西班牙的海岸。然而,事情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順利,總是要伴隨著波折與驚恐。命中注定,也許是那個摩爾人對女兒的詛咒有了作用,對一個父親的保佑都不能聽見,我是說,命中注定得發生點兒事情:我們已經接近地界,風順帆滿,船槳正被收起的時候,在天黑之後過了大概三個來鍾點,借著最後一點的光亮,猛然發現一艘逆風駛來的方帆大船全速正對著我們衝,距離之近,逼得我們隻得落帆以減輕撞擊,對方也急忙轉舵讓出了一條通路。
“對麵船上有人衝到船槳邊問我們是什麼人、從哪兒來、到哪兒去。由於他們說的是法語,我們的背教者朋友對我們說道:
“‘誰都別理他們,不用懷疑,他們是見什麼搶什麼的法國海盜。’
“聽了他的話,所以沒有一個人有半點動靜。過了一會兒,那艘船到了我們的背後,卻又突然發出了兩顆炮彈,似乎是有鐵鏈連著的子母彈,一顆炸斷了我們的中桅使帆篷掉進了海裏,緊接著另一顆在我們船的中央又炸開了一個洞,雖然沒有一個人傷亡,卻把船炸成了兩半。在即將落水的情況下,我們開始大聲叫著救命、求大船上的人救我們命。他們收了帆並放下了小船,上去了十二個準備好的法國人,帶著火槍和火繩,來到我們的船邊。看到我們隻有十來個人、船又要沉了,他們於是救了我們,還說,出了這種事情隻能怪我們沒有回答他們的詢問。趁他們沒有注意,我們的背教者朋友拿起索萊妲裝錢財箱丟進了海裏。
“最後,我們全都上了法國人的大船。他們把我們當成敵人似的詳細盤問了一番過後,將我們的財物搶得隻剩下衣物了,甚至連索萊妲的腳鐲都被搶了。不過,我沒有對索萊妲的錢財感到特別難過,倒是害怕那些人在搶了她的錢財首飾之後,也不放過她最寶貴、最珍視的東西,所幸運的是他們的興趣隻對金錢而且貪婪,如果看上我們身上的囚服的話,也不會猶豫地給剝走的。其中有人建議用船帆將我們裹起來丟進海裏一了百了,因為他們準備冒充布列塔尼商人到西班牙的港口去做買賣,如果我們活著帶在船上,事情一旦敗露,將會有報應。可是,船長,也就是搶劫了我親愛的索萊妲的那家夥,卻說這個收獲已經足夠,不想再去西班牙的港口了,準備連夜駛過直布羅陀海峽回到原來的拉羅舍爾。於是,他們同意把小艇給我們,最後為我們留下一點兒航程所需物品。第二天,我們能夠遠遠地望見西班牙的海岸,他們果然沒有欺騙我們。一看到西班牙海岸,我們的憂慮和煩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好像從未有過一般:重獲自由確實很讓人興奮!
“大約是中午時分,他們將我們釋放在小艇,同時,還給了我們兩桶淡水和一些夠我們生存幹糧。那位船長變得好心起來,在美麗的索萊妲下船的時候,居然忘情地給了她四十塊金埃斯庫多,而且還不讓手下搶掠她穿著的那身衣服。我們登上小艇以後,對他們已經沒有了怨恨之情,相反還表示了謝意。他們往直布羅陀的方向駛去,我們迫不及待地往眼前的陸地劃了起來,到太陽下山的時候已經相當靠近岸,估計前半夜就能抵達。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整個夜晚一片漆黑。由於不確實自己究竟處在什麼位置,我們沒有盲目的衝岸。可是,有人建議馬上登陸,即使是荒無人煙的岩壁險灘,也要比無任何保障的滯留在海上安全。他們的顧慮是不可否認的,因為那一帶經常出沒得土安的海盜船,他們天黑的時候從柏柏爾地區出發,到天亮就到了西班牙沿海,一般是搶掠一番之後再自己家裏去睡覺。兩種意見進行比較,最後采取了一個兩者選中間的辦法,也就是將小船慢慢地駛向岸邊,隻要風平浪靜就下船,別管是什麼樣的地方。我們就這樣行駛著,終於趕在時候到達了一座高山腳下。值得慶幸的是那山並非緊貼海邊,總算給我們安然上岸的機會了。
“我們衝上沙灘,下了船親吻了腳下的土地,沒有顧及臉上的欣喜熱淚,誠心誠意地感謝我主上帝賜給我們的這天大的恩惠。
“我們卸下船上的船漿又拖到了岸上,接著又朝山上爬了一段時間,因為,即使到了岸邊,心裏仍然放心不下,仍然確信腳下已經是基督徒的土地了。天亮得比我們預記要晚得多。我們終於爬到了山頂,想看看周圍有沒有人居住或者牧人窩棚。可是,我們找了許久也沒有看到人影甚至道路都沒有。盡管這樣,我們還是決定前進,相信總會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的。
“不過,我當時最不放心的就是索萊妲在那種崎嶇的地方攀爬行走,於是,我對她說背著她走,可是,她不願意看到我受累,所以堅持不肯讓我受罪。結果呢,她憑著堅強的意誌、帶著滿臉的興奮,牽著我的手走了小半裏。突然,我們聽到了輕輕晃動的鈴鐺聲,意味著附近有牲口的出沒。於是,大家瞪大眼睛尋找,希望有奇跡出現,果然看到一個年輕牧人悠閑地坐在栓皮櫟樹下削著一根木棍。
“我們大聲呼喊了起來。他抬頭一看,著急的跑了。後來聽他說,他抬頭看到的是背教者和索萊妲,見他們身上穿著摩爾人的衣服,還以為是柏柏爾人來到他們領地呢,所以就立馬鑽進樹林大聲喊叫:‘摩爾人來了,摩爾人上岸了,摩爾人來了,摩爾人來了,準備家夥,準備家夥!’
“他的喊聲讓我們無可奈何,不知如何是好。不過,牧人的叫喊一定會驚動所有人,護岸騎兵馬上就會趕來了解情況,我們就讓背教者換上了一件我們當中的一個人不上顧自己隻剩下了襯衫而脫下來的囚徒外套,然後,一邊禱告上帝的保佑一邊順著牧人跑的小路走去,隨時迎來護岸騎兵。我們猜得沒錯,不到兩個鍾點,就在一片曠野的時候,看到整整有五十名騎兵款韁縱馬一路小跑正往我們方向追了過來。我們一見到他們就停往腳步等在了那裏。他們見到我們發現不是要找的摩爾人全部是一群可憐的基督徒,反倒迷途了,其中的一位問我們是否剛才嚇得一個牧人直喊操家夥的人。
“‘是我們,’我說道。正當我準備開始講述我們的來龍去脈的時候,我們其中一個基督徒認出了跟我們搭話的騎兵,沒等我開口說話,搶先說道:
“‘先生們,感謝上帝沒有指引錯地方吧!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咱們所在是韋萊斯馬拉加;而先生,您問我們是什麼人,可是,多年的俘虜生活並沒讓我忘記您是我的舅舅佩德羅·布斯塔曼特。’
“基督徒的話還沒有說完,那位騎兵已經下馬走過去擁抱了那個年輕的基督徒並且對他說道:
“‘我親愛的寶貝外甥,真的是你。我一直在為你傷心流淚,以為你已經死了呢,和我那姐姐以及所有你還活著的親人也都這樣想的。上帝讓他們活到今天就是為了再次見到你啊。我們曾經聽說你在阿爾及爾,從你現在樣子和衣服來看,還有你的同伴,你們是越過死亡獲得了自由的吧。’
“‘是的,’小夥子回答道,‘等有空再細說。’
“清楚了我們的來曆以後,騎兵們紛紛下了馬,表示要用自己的坐騎將我們帶去一裏半以外的韋萊斯馬拉加城去。他們安排幾個人到我們說的地方去拖船,其餘的帶領我們離開,索萊妲上了那位小夥子舅舅的馬。有人搶先一步將我們到來的消息傳到四麵八方,人們全都跑出來歡迎我們。他們已經見慣了獲釋的基督徒和被俘的摩爾人,對我們這些人沒有感到新鮮,倒是對索萊妲的美表示欣喜若狂:她當時的樣子簡直美極了,旅途的勞頓加之因為安全的到了基督徒的地界再也不必擔驚受怕而具有的高興使她的臉上泛出了異樣的美麗,我敢說,並不是感情迷住了眼睛,世界沒有比她更美的女人,至少我沒有見過。
“我們直奔教堂感謝上帝。剛一跨進教堂,索萊妲就說那裏的許多人都長得像萊拉·馬利恩。我們對她說,那都是萊拉·馬利恩的形象。背教者更是努力讓她理解那些聖像的意思,讓她把每一尊聖像都當成萊拉·馬利恩本人去拜祭。索萊妲是個聰明的人,很快就領悟了有關聖像的種種解釋。
“出了教堂,我們被帶到了城裏的不同人家去拜訪看望。背教者、索萊妲和我跟著一起來的那個基督徒去了他的家裏。他的父母家境不算差的,他們像對親生兒子似的接待了我們。
“我們在韋萊斯住了將近一個星期。背教者在了解情況之後就去了格拉納達,打算通過宗教法庭舉行重返教會的懷抱。其他基督徒們也都分別去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地方。最後隻剩下了索萊妲和我以及那位法國船長誠心留給她的那四十塊埃斯庫多。我從中拿出一部分買了一匹馬,一路上,我充當的她的父親和侍從的角色而不是丈夫。我更想知道家父現在是否還活著,我們的哪個弟弟比我更走運。既然老天保佑讓我成了索萊妲的丈夫,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即使是再好,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索萊妲在困難中所表現出來的頑強以及她想要信奉基督的強烈願望令我敬佩、使我心甘情願為她奉獻終生。我娶她嫁,兩個人情投意合,惟一的擔心是不知道能否在家鄉找到一隅之地供她安身,不知道時光的流逝是否使家父和兩個兄弟的資產和性命有了改變,如果他們都不在人世,我就沒有任何依靠了。
“諸位先生們,我的故事講到這裏了。你們是否覺得有趣、新奇呢?我隻是想說,自己是特意要講得簡略。由於害怕諸位會沒有興趣,好多事情本來都到了嘴邊,結果又沒有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