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教學,除了帶著學生們在堂上演習各種禮(將來當家臣以後該怎麼磕頭啊),文化課方麵主要是講《尚書》《詩經》之類。嚴格來講,這些書的版權都屬於周天子,從前周天子的學校裏就教這個。孔子本來是沒有資格講這些課的,但是如今周天子式微,根本也管不了諸侯了,孔子就開始能講盜版課了。講的時候要說官話--當時叫作雅言。
孔子把“盜版課”講得頗好,連孟孫氏的孟僖子(掌門人)都把倆兒子孟懿子、南宮敬叔送來了。孔子有了這倆貴族學生,名氣當然更大了。
孟懿子歲數還小,十歲左右,什麼都不懂,有一次在課堂上問孔子:“老師,什麼是孝?”
孔子說:“不違背老爹,就是孝。”
這是不是有點兒太教條了?如果爹是個殺人犯,是個叛君分子,你不違背老爹,也是孝嗎?
孟懿子也沒有再繼續問怎麼個“無違”法,而孔子還想就這個問題具體解釋一下,於是他隨後下課上了馬車,就對自己的駕駛員樊遲說:“剛才孟孫家的人問我怎樣是孝。我對他說,孝就是不違背。”
樊遲是個粗人--他曾經向孔子請教怎麼種地,把孔子氣了個半死。樊遲果然不懂,開口說:“您說的啥意思啊?”
孔子於是把“無違”詳細闡述了一下,說:“就是,老爹活著的時候,遵照著禮來侍奉他;老爹死了以後,遵照著禮來安葬他,然後再遵照著禮來祭祀他。”
也就是說,孝還沒有禮的級別高,禮更重要,就是曆來積累的各種體現等級的規定和製度,各種事該怎麼幹。不違背不是最主要的,一切合著禮地對待老爹,是對的。如果老爹所要求的東西不合於“禮”--比如老爹非要跟兒媳婦一起看電影去,那兒子應該也是可以違背的。
不違背不是絕對的,禮是絕對的。
在孔子的教導下,孟懿子就比較懂事。
到了魯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楚平王死前一年,晉頃公十年),孔子三十五歲了,還在當老師。這年九月,魯昭公被下麵的“三桓”(季孫掌門人季平子、孟孫、叔孫三家卿),給驅逐出境了。實際上,這是魯昭公自找的,他在幾個“左派”的慫恿下,居然攻打“三桓”中最厲害的季孫氏。魯昭公帶著自己的徒眾,衝進了季孫家大院,在門口殺了季平子的弟弟。季平子(季孫掌門人,執政卿)倉猝無措,又是國君來打自己,不知怎麼辦好,被逼得跑到了台子上,向下麵作揖,請求魯昭公饒了自己,流放自己。魯昭公不肯,非殺了季平子不可。
魯昭公又派人去叫孟孫家的(孟懿子)帶著家兵來幫自己打季平子。魯昭公去叫孟懿子(孟懿子此年才十五歲),而沒有去叫叔孫家的掌門人叔孫昭子,可見孟懿子比較尊重國君,為國君所信任。這大約就是孔子教育得好,教他整天背“無違”和“守禮”的學習成效。
結果叔孫家的人卻先來了,舉著家兵,從季孫家大院西北角逾牆而入,就幫著季平子進攻魯昭公的徒眾。
孟孫家的聽見國君來叫,就派人登上自己家台子,望見叔孫家的人打著旗子,已經把魯昭公的人快打出季孫家大院了。於是,孟孫家的決定也幫助季孫,帶著家兵,衝去季平子家,把魯昭公打得滿城亂跑。
孟懿子才十五歲,這個打魯昭公的決定,可能不全是他獨立做出的,家臣們可能更起決策作用。
總之,季平子得到另外“兩桓”(孟孫、叔孫)的支援,使魯昭公敗下陣來。
魯昭公在城裏亂跑,被敗兵裹著,逃出了城,向西跑去了霸主晉國那裏。
按理說,這麼大的事,霸主應該幹預,可是魯昭公在晉國待了六年,晉頃公也不管他。到了六年的末尾,晉頃公死了,兒子晉定公即位。晉定公想把魯昭公送回魯國歸位,於是把季平子叫到晉國來,由卿智躒出麵,責問道:“寡君叫我問問你,為什麼把自己國君打跑了?有國君卻不侍奉,周朝素來是有刑罰伺候的,你說該怎麼辦?”
季平子這時頭戴練冠,身穿素色麻衣(算是喪服,表示伏罪),光著腳前行幾步,伏地說道:“我也想侍奉國君啊,但是他不讓我侍奉啊。我不敢逃避刑罰,現在是囚禁我,賜我死,或者流放,全聽您的啊。如果能不殺也不流放我,則全是您的惠賜,我死也不朽了。如果能接我們國君回去,當然是我的本願,我敢不聽嗎?”
說了一番討饒的話,但也都是做戲。既然季平子口頭答應了,於是晉國人叫他去魯昭公的駐邑,把魯昭公請送回國去。季平子到了魯昭公的所在地,派人找國君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但是魯昭公的跟班們,因為當初進攻了季孫家,覺得已經得罪了季孫,再回去必然受罪,於是都不願回國。他們就脅迫了魯昭公,不肯叫魯昭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