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陳文魁笑笑說了聲:“我就讓這‘蛤蟆頭’熏得身上貧下中農味兒濃濃的。”卷好後學著徐亮用舌頭舔一下卷攏的紙角兒,然後用手一捏,從兜裏掏出火柴就要點。“慢”,徐亮說了完,拿過卷煙一看,高興地說:“文魁,卷得很好啊,好,我剛學抽旱煙還沒卷成你這個樣呢?”

“哎--”陳文魁不好意思地說:“指導員,你怎麼拿我當低能兒呀,卷個煙一遍又一遍地誇!”“你說哪去了!”徐亮瞧著陳文魁點著煙,說:“要不那些小青年我看不慣呢,嬌裏嬌氣,動不動就他們省城怎麼樣,他們北京、上海怎麼樣,我從心裏誇你,主要是品出了你的滋味--”

陳文魁撲哧一聲,問:“什麼滋味?”徐亮忙說:“貧下中農的滋味兒,和咱們貧下中農吃的一鍋飯,尿的是一個壺。”

“哈哈哈……”陳文魁笑完,抽了兩口煙,說:“我從內心裏喜歡北大荒這個地方,”說著用嘴叼著煙拿過徐亮手裏的鎬頭,起身扛在肩上,“走吧,我大姐還等你回去吃飯呢。”徐亮仰臉瞧瞧頭頂的太陽,也站起來,“是該回去了。”

“喂--”陳文魁沒走上幾步,一轉臉興奮地對徐亮說:“指導員,昨天我去了一趟江邊,見到了汪青山,還和他去了四十年代,日本開拓團種水稻的地方……汪青山說當年日本人在咱這一帶種水稻,說是不像咱們連隊這麼滿天星地撒種,都是撒成壟,有的還育苗插栽……我寫了個方案回頭拿給你看,你覺著行,就報給場裏,也學學人家日本人……”“你說什麼?”徐亮停下來,瞪著陳文魁,嚴肅地說:“學日本鬼子,那不是崇洋媚外嘛!”

“噢……噢……”陳文魁連忙解釋說:“指導員,還是你腦袋裏階級鬥爭的弦繃得緊,不,不過,咱們也得想法提高水稻的產量,那才叫學大寨出成果呢。”徐亮又加快了腳步:“自力更生,咱們自己想法研究出學大寨,提高產量的技術和辦法,那才長咱北大荒人的誌氣呢!”

“好好好……”陳文魁應承著,倆人說到這裏像是卡了殼,再沒深入進去,走路也就快了。

快要進連隊時,黃小亞、趙大江、牛東方和方奎霞等一大幫男女知青,一窩蜂似的迎麵湧來。“指導員,你可讓我們好找。”黃小亞老遠就邊走邊問:“指導員,我們要求返城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們……要幹什麼--”徐亮見黃小亞說著話,人就來到了跟前,身後還跟著一大幫知青,往後閃了閃身子,“怎麼,也要像武解放似的?”

“沒幹什麼,”牛東方皮笑肉不笑地說:“隻不過是來問問你嘛--”“哼!”徐亮硬起來,反問道:“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這事是我說了算嗎?”

“知道,”黃小亞也學著牛東方的口氣,笑嘻嘻地說:“你就像叢娟娟似的,也像黃春雁頂換上學指標似的,有個同意的意見,給我們也報上去,我們就好辦了。”徐亮一聽,氣得七竅生煙,沒好聲地說:“報,好,我報!”

“你得有個期限呀!”趙大江聽出音來,知道徐亮又是在拿話搪塞,就正色地問:“是什麼時候吧?”徐亮無可奈何地說:“就這幾天。”

“我說指導員,”牛東方一咧嘴:“我們都這麼大了,你別像糊弄小孩子似的,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到底哪天?”“就是嘛!”方奎霞等幾個女知青也上來幫腔:“你這一杆子,還不得支到猴年馬月呀!”

“走,走--”陳文魁不好插話,在一旁聽著,他見牛東方幾個人越說越走調,就板著臉,對眾知青說:“都回去……”

“娟娟,都啥時候了,還不起來。”叢娟娟的母親張秀蘭敲了幾下小屋的門,她己是第三次叫叢娟娟起床了,等了等,仍不見動靜。張秀蘭有點捺不住性子地又急促地敲了兩下門,“娟娟,開開門,媽有話問你。”“媽--”叢娟娟總算打開門,探出一張睡眼蒙朧的臉來,嗔怪地說:“瞧你--人家睡得正香著呢!”

“你這孩子,”張秀蘭疼愛地看了叢娟娟一眼,不無責備地說:“媽為你的事急得火上房似的,你到有心思睡懶覺,”她見女兒像沒聽到她說話似的,從床上爬起來,趿拉著鞋去了洗漱間,就加重語氣問:“娟娟,昨晚媽跟你說的事,你尋思的怎麼樣了?”叢娟娟正在刷牙,她咬著牙刷,含混不清地問:“啥事呀?”

“找工作呀!”張秀蘭瞧見女兒上了心思,趕緊跟到洗漱間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問:“那個單位可心不--”然後,她又喜滋滋地說:“我剛才又去聽信了,人家領導可都同意了。”“行行行!”叢娟娟放下牙具,一邊洗臉一邊說:“咋的也比北大荒強……幹啥都行。”

“娟娟,隻要你樂意,媽的心思就沒白費。”張秀蘭歎息著,倚靠著門框,默默打量起女兒那略有些粗糙的膚色來,心裏是一陣的感慨。但瞧見叢娟娟洗完臉,又拿起雪花膏,對著鏡子向臉上抹,又來了心思,“娟娟,你和武解放就算徹底拉倒了?”“那不徹底拉倒我還給他點兒啥呀?!”叢娟娟開始對著鏡子梳頭,聽母親提起武解放,就沒好氣兒地說:“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娟子,”患病整日躺在炕上的父親叢恩祥聽了母女的對話,就接話說:“女孩子家處對象處多了不好。”“娟娟,你爸爸說得對,”張秀蘭又接話說:“你說,咱和老武家鄰裏了二十多年了,再則我和解放他媽媽還在一個單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自從你倆搞對象,處的還挺近的,再說解放那孩子也不錯。”

“媽,”叢娟娟梳妝完畢,忙穿著衣物,“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武解放太自私,再說,他是逃跑回來的,連個戶口都沒有了,成了黑人,我更不能跟他了。”“嗐!”叢恩祥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