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第一頓,不是第一頓的,”徐亮覺得楊金環不該當著眾人,尤其是不該當著彭大誠的麵這樣說自己,就掛不住臉說:“我是說,你要是這樣對這個精神病,咱們家就得亂套了。”“姐夫,”彭大誠走了過來,打圓場說:“不能,陳文魁的父母都在這裏,聚在一起,有氣氛,也讓他們看出咱們連隊對他們的關心。”
“連隊--這是我家!”徐亮見彭大誠也這麼說,就更掛不住臉了。“行了,行了,別戧戧了。”楊金環說著帶頭進了屋,就見炕桌上擺滿了一桌子東北風味菜。
徐亮和彭大誠都脫鞋上了炕。徐亮得意地看著桌上的菜,這是他忙活了半下午才端上來的,就擺出有功的架勢對楊金環說:“燙酒吧,大誠早餓了。”
“姐夫忙活了半天也餓了。”彭大誠說著對楊金環說:“姐,是不是給陳文魁和黃春雁他們先留出來,他們不一定啥時候才能回來呢。”“不用,你們哥倆先喝著,”楊金環把酒瓶遞給徐亮,說:“我再給他們另做。”
徐亮眯著小眼睛,用手向後攏了攏頭發,說:“我肚子裏所有的腸子都在咕咕叫了,你姐在連隊是支部書記,在家裏我是一家之主,這事兒得聽我的,就興這一回,以後要是再為這麼個精神病興師動眾,讓大夥跟著糟心,我可不讓了!”“姐夫,開始吧。”彭大誠不客氣地說完先動了筷子。
徐亮和彭大誠剛把酒杯端起來,就見陳文魁瘋瘋癲癲走進來,他看了一看,指指徐亮:“徐指導員,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什--什麼--坐在我家炕上?!”徐亮火了,把酒杯往桌上一墩,就嚷嚷:“陳文魁,這是我的家,什麼時候成你的家了!”
“老徐,老徐--”楊金環站在一邊直向徐亮使眼色,讓他千萬別戧著陳文魁。陳文魁見徐亮對自己使橫,就罵:“你給我滾出去。”
“文魁,”陳榮焦拉了拉兒子:“你說什麼混話!”陳文魁被拉到一邊,並滿有理地對黃春雁說:“小雁子,這是咱們家,你把他給我打出去!”
“文魁,”黃春雁氣得直掉眼淚:“你,別--”她上前擋住陳文魁。陳文魁繞過她,還是走近炕沿,衝著徐亮梗著脖子,說:“你當指導員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少給我羅嗦,你快走!”
“嘿,嘿……”徐亮眯著眼睛:“怎麼的,讓我走?我讓你走。”說著夾起一口菜放在嘴裏,嚼了起來,故意氣給陳文魁看。楊金環著急了,勸阻說:“老徐,你怎麼和他一樣呢。他不是病人嘛。”
“誰是病人?”陳文魁一聽又衝著楊金環去了,“我是革命知識青年,是農業學大寨的好榜樣,”他說著從楊金環手裏奪過酒瓶子就朝徐亮掄起了胳膊,“看你那個熊樣吧。”彭大誠上前擋住,說:“姐夫,不好,快跑。”他說著推開了窗戶。
徐亮開始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氣陳文魁,見他把手中的酒瓶子使勁向自己擲來,徐亮一躲身,“咣啷”一聲,酒瓶子打到了窗戶玻璃上,頓時玻璃被打得粉碎,嚇得徐亮“媽呀”一聲,貓腰跳下窗戶,抱頭就跑了。陳文魁跟著追出去,被黃春雁死死地攔住了。
“老徐--”楊金環也追出大院,喊道:“你的鞋--先到倉庫去躲躲。”說著,跑上幾步,把一雙鞋扔給了徐亮,然後又急急忙忙回了屋。陳文魁見徐亮不在了,就對眾人說:“你們看著我幹什麼,都吃飯,小雁子你坐啊!”他說著拉著黃春雁坐在了徐亮的位置上。
“聽文魁的,大家都坐下吃飯。”楊金環笑著順著陳文魁的話,把大家安排好後,又用飯盒裝了點飯菜。彭大誠一見知道她這是要給姐夫送去,就搶過來說:“姐,我去吧。”
楊金環說:“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地方,再說李隊長一會兒就來了,咱們還得把工作的事兒安排一下呀。”“大姐,”黃春雁接過飯盒說:“我去吧,我知道人在哪兒。”
“雁子,”楊金環從黃春雁手中要過飯盒,笑著說:“你就更不能去了,文魁還得你看著呢。”她見陳榮焦和陳李氏站在一邊幹著急,幫不上什麼忙,屋裏屋外地走,就說:“二老,你倆先進屋吃飯去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楊金環急忙來到倉庫,見徐亮坐在門口的一把破椅子上抽著悶煙,就把飯盒放在了地上,打開蓋,拿起筷子遞給徐亮,說:“老徐,我知道你餓了,快吃,陳文魁是精神病人,你怎麼能和他一樣呢!餓了,快吃飯吧。”徐亮不接筷子,端起飯盒“啪”地摔打在地,指著楊金環:“我告訴你,今天晚上我就要住在新房子裏,你要是不把瘋子弄走,我就和你沒完!”
“老徐--”楊金環還是捺著性子,她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徐亮不聽,一擺手:“你別老徐老徐的--”
“你怎麼像個老小孩呢!”楊金環笑嘻嘻地說著,找來笤帚和撮子。“我真沒想到,”徐亮抽了口煙,眯著眼睛看著楊金環把地上的飯菜掃起來,說:“我說什麼你反對什麼,胳膊肘子專門往外拐,變了,變了,變成個不顧家的混女人了!”
“老徐呀,”楊金環抑製著淚水,痛心地問:“你看看你這些作為,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