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陳榮焦歎口氣:“也不知怎麼搞的,好日子總覺得過得不舒服啊。”彭大誠走過來,安慰著陳榮焦說:“大叔,我已經理解了,文魁和春雁的愛情是有沉重代價的,應該是永恒的,我們應該支持他們,支持了這沉重的東西,也就支持了有代價的東西,慢慢就會覺得舒服的了。”
“彭老師,”陳榮焦激動地不知說什麼是好了,“你太好了,周圍的這些人也太好了。”他是流著眼淚把話說完的。彭大誠也很受感動,抓住陳榮焦的手:“大叔,別激動--”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隊區開始熱鬧起來,下工的人們仨仨倆倆地從四麵八方往回來,陳文魁卻向外走去,他今天不知走了幾趟,當他再次來到路口時,就見黃春雁拎著兜子從大客車上下來,然後朝連隊走來。
陳文魁迎上去:“你幹什麼去了,我到處找你。”黃春雁趕緊賠著笑臉說:“我去場部講水稻課去了。”
陳文魁有些不高興地說:“顯著你了,我還沒去呢,快走,陪我去,我可等你老半天了。”他說著邁步就往回走。
“文魁,”黃春雁拎著東西跑兩步追上,問:“到哪兒去呀?”“別裝了,快走!”陳文魁說著上去接過黃春雁手裏的拎兜,然後朝白樺林走去。
黃春雁不得已地隨其走著,走了一段,她說:“文魁,咱們先回家吧,吃完飯再出來。”陳文魁不假思索地說:“食堂才剛剛開飯,黃小亞能給我買出來。”
黃春雁瞧瞧陳文魁,難過地站了一會兒,又痛苦地低著頭隨他往前走,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棵白樺樹下。陳文魁放下拎兜,靠樹坐下,一咧嘴:“來,坐呀。”
黃春雁瞧著那片被割掉樹皮的地方,用手輕輕摸了摸,眼淚止不住簌簌滴了下來,猛抱住陳文魁:“文魁--你的病快好吧,快好吧……”她痛哭起來。“你看你--,”陳文魁無動於衷:“我不是好了嘛,這不好好的嘛,鬆開我,讓我卷一支‘蛤蟆頭’煙抽……”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楊金環穿著叢娟娟捎來的碎花上衣,正在院子裏往晾繩上晾衣服。陳文魁不知在哪裏溜達夠了,大搖大擺地從門前路過,他往院裏一瞧,發現了碎花衣服,就進了院兒,呼地上去捂住了楊金環的眼睛,咧嘴便喊:“小--雁--子--我可找到你了。”“文魁,”楊金環用手扒開陳文魁的手,閃到一邊,哭笑不得地說:“你認錯了,我是你大姐。”陳文魁像是沒聽見似的,依舊上前去抓楊金環的上衣。
徐亮坐在輪椅上剛要出門,正好看到這一切,便大聲地哭道:“啊?陳文魁--你他媽的不是人,欺負人還欺負到家來了--老子和你拚了!”他說著順手就抄起了一把掃帚,就要打陳文魁。陳文魁見徐亮拎起了掃帚,沒有遲疑也順手揀起了一把鐵鍬舉起來,楊金環心裏一驚,忙上前抱住了陳文魁:“老徐,快進屋。”
徐亮見勢不好,忙倒搖車把返回屋裏,隨後關上了門,又上了鎖,後怕得直哆嗦。見徐亮進了屋,楊金環這才鬆開了口氣,放開了手,“文魁,以後不準再動手。”陳文魁聽話地放下了鐵鍬,然後憨笑地說:“你以為我真打呀,我嚇唬嚇唬他。”
楊金環知道自己的衣服和黃春雁的一樣,都是叢娟娟捎來的,陳文魁一定是認衣服不認人,把自己當成了黃春雁,就樂著說:“文魁,你搞錯了!”陳文魁嘿嘿地一陣傻笑,又用手拽拽楊金環的衣服:“小雁子--”
徐亮躲進屋裏,著實是嚇了一身冷汗,不敢在出去了,就透過玻璃往外瞧,他見陳文魁無所顧忌地又在和楊金環拉拉扯扯的,推開窗戶衝著陳文魁便罵:“他媽,精神病什麼精神病,我進了屋還在發賤呢。”陳文魁聞聲,又拿起鐵鍬衝著徐亮比畫了兩下,嚇得徐亮趕忙又把窗戶關上。“文魁,”楊金環怕陳文魁壓不住火,就上前搶過鐵鍬,笑嘻嘻地向院推著陳文魁:“我該上班了,你也快回家吧,我送你?”
“他老是和我過不去,”陳文魁被楊金環哄著出了院門,他回頭說:“總拿我當小孩呢!”他說著大搖大擺地走了。徐亮見陳文魁走了,又來了虎勁兒,他拉開門閂,衝著楊金環嚷:“楊金環,跟陳文魁走吧,給我滾,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準進我這個家!”他一邊罵著,一邊往外扔楊金環的衣服和鞋,最後還把被褥都扔了出來。
“老徐,”楊金環想上前去阻止,怎奈徐亮扔得楊金環靠不上前,進不了屋,隻好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瞧著徐亮扔完後,“咣”地關上門,又上了鎖,氣得她欲哭無淚。
這時,彭大誠和黃春雁從地裏回來,正好路過門口,看見楊金環正撿那些被徐亮扔出的衣物,然後一件件放在門口,彭大誠就緊走兩步,上前問:“姐,怎麼了?”“這不,”楊金環指了指屋門,氣呼呼地說:“你姐夫又耍驢了,不讓我在家裏住了。”
“大姐,”黃春雁趕上前,扯起楊金環的胳膊,心裏多少有了點數,但還是忍不住地問:“又是為什麼?”楊金環一臉無奈地說:“和他還用得著為什麼呀?”
彭大誠把楊金環收拾起來的東西用床單包好,看了一眼緊閉著的門,問楊金環:“是不是又是因為陳文魁?”見楊金環點了一下頭,他接著說:“我姐夫是挺窩囊的,這幾年,指導員被撤,又摔成了這個樣子--可是細想一想,也怨不著別人多少,你在他麵前是妻子,也是支部書記,你得讓他思過,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不能一味怨別人!你不能太慣著他了!”
徐亮一直在裏屋向外邊看呢,他打開窗戶,用手指著彭大誠罵:“彭大誠,你亂幫什麼腔兒,你給我滾蛋!我告訴你,從今天起,你小子別再登我家的門!”“老指導員,”黃春雁氣不過,就說:“我認識的人中,再沒有比過我大姐的女人了,你不能這樣!”
“啊?”徐亮正在火頭上,見黃春雁上來幫腔兒,又衝著黃春雁罵道:“黃春雁,你算幹什麼吃的!也給我滾一邊去!”“雁子,大誠,”楊金環見黃春雁被徐亮罵得直哭,就勸說:“他說他的,你們千萬別和他一樣!”
黃春雁抽泣著,抱起地上的行李:“大姐,走,到我那兒住去。”“對,”彭大誠也幫著抱起衣服,瞪了徐亮一眼,扭頭對楊金環說:“姐,不讓你進屋不就是不過了,要離婚嗎?離,忙上辦手續,和他遭這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