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昂的時候，他已經結完帳等在門邊了，微微垂著頭，翻看手裏的書，我走到他身邊，拍拍他，他抬起頭來對我笑笑。
“聊完了？”
“算是吧！”
“那找個地方吃飯去？”
“好。”
看著高昂朝門外走，我突然地叫住他，他轉過頭用目光詢問我，我想了想，隻是說：“到我家附近找個地方吧。”
“嗯。”
其實，我是想說，沒有把你介紹給我朋友，你沒有介意吧，可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想來，這實在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吧！
晚飯，是在我家附近的Old Charlie吃的，略微不耐煩地在門口排了十來分鍾才等到座位，卻很遺憾地發現，除了擺設裝潢一如既往，菜式口味都大不如前了，看來這家老店也免不了客多欺生的套路。
走出店門，我抱歉地對高昂說，不好意思，推薦失誤。他不甚在意地搖搖頭。
送我回家的這一路，他好像在思考什麼事情一樣，我也就順從地不發聲音，以為安靜會讓氣氛漸漸怪異起來，卻奇妙地讓人心緒沉澱下來。
送我到樓下的時候，高昂突然開口：“沁，是不是每次這個時候你的心情才會特別好？”
我一愣，有些驚訝於他的敏銳，尷尬地笑笑，“要是我說是，那豈不是太打擊你的積極性了？”
“不會，因為，我也有點這樣的感覺，”他頓了頓，眼睛裏看不出是不是惱了，“看起來，我實在不是個會安排節目的人。”
我擺擺手，“別這麼說，可能因為我們都是一個人懶散慣了，所以不太懂得兩個要怎麼在一起消遣時間。”
高昂看了我半天，似笑非笑的樣子，“或許，以後我不用費心再去想要幹什麼，偶爾就這樣出來散散步、聊聊，也不錯吧？”
“嗯？”這個男人的自我調節能力很好，我差點又掉隊了，於是，有些不滿地對他挑挑眉毛，“或許。”
“來，握個手吧，”突然，他衝我伸出手，“很高興，我們達成了第一個共識。”
我遲疑地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驚訝於他難得一見的不正經，不過，的確很怪異。
“還好，不算太壞，如果以後我握你的手，你不會揍我吧？”明明應該是一句玩笑話，可為什麼聽起來很嚴肅的樣子？
“呃？”我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高昂，你今天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
小小的冷場，他的手還握著我的，突然，他輕輕地使了把力，把我拉到他的懷裏，然後低聲詢問：“可以嗎？”
我愣了三秒鍾，想了想，還是沒有掙紮，雖然並不太習慣這突然的親密舉動。直覺告訴我，他一定遇到了什麼事情，隻是，他不說，我也不好追問什麼，畢竟，無論是朋友還是女朋友，我們都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靜靜地摟著我半分鍾的光景，他放開了我，抱歉地對我笑笑，“謝謝你，沁，晚了，進去吧，希望下次約會能讓你愉快。”
我探究地看著他，他對著我笑，這個不會輕易示弱的男人，做他的女人該是又幸福又辛苦吧，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就是這個身份，一下子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說了聲再見，轉身進了門。
回到自己的房間，從臨街的窗口看向昏暗的弄堂，高昂正慢慢地朝弄堂外走，突然站停下來，手在口袋裏找什麼東西，應該是找煙吧，可我知道，他跟我出來的時候身上是不放煙的，克製得相當徹底。果然，摸了半天又徒勞無功地繼續朝前走，他的背影看起來倔強又悲傷，我不知道用這樣的詞語形容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是否還合適，隻是，那一刻，我真的那樣覺得。
兩天以後，我從二姑媽那裏聽說，約會那天的前一晚，高昂的外婆安詳地走了，那個我從來也沒見過麵的據說美麗優雅至極的老太太，最後彌留的時候無比遺憾地拉著高昂的手一直到停止呼吸。二姑媽說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歎了口氣，“老太太是想看孫媳婦呀！”
突然想起來，約會前一晚，高昂打來過電話，隻是問，現在有沒有空，聽說我在加班的時候，就說沒事，便掛了電話。其實，如果隻是幫忙圓一個老太太的夢，我想，我會同意的，可是，終究，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我不明白為什麼，卻不禁感覺些許的悲傷氣息從高昂那裏傳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