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叔一直蹲在老卅的懷裏,不僅把老卅的腿蹲麻了,他自己的屁股也失去了知覺。於是向一邊挪了挪屁股,大大咧咧地說:“沒事,誰就長了一副那麼小的小雞肚腸,輕易地就嚇死了?你小子也別嫁禍於人,放屁最多的是你!”
老卅不以為然:“你知道這兒是個什麼地方?土地廟,人人敬而遠、遠之的地方,他們如果真的以為土地爺顯靈了,那不真的嚇死才怪呢!老十七,你闖大禍了。”
“鬼才相信土地爺會顯靈呢,要是能顯靈,他早就把這些紙灰當錢花了。你看,都聚到這兒了,厚厚的一堆灰,什麼用?”
“你又不用,當然沒用,說不定,說不定,土地老爺能用。聽說,聽說,那些當官的,家裏的錢比這些紙灰多老了。哎,還是鬼好啊,你看那麼多的活人,不,人人都要給他燒紙磕頭,生老病死,人人都要走他這一關,真是個老大的享受,多好啊。”老卅羨慕地說。
“好個屁!你看他天天站在這兒,煙熏火燎的,鼻子不像鼻子眼不像眼,有什麼好。說他管著土地,管著生死,我不羨慕。我又沒有土地又沒有老婆,也不要生孩子,有什麼好怕的?”
“你不相信有鬼?”老卅試探地問。
“不是我相不相信有鬼,你看那些鬼,哪有一個好的,不是凶神惡煞,就是妖魔鬼怪。要是真的有鬼,你不怕他,他也拿你沒有辦法。真的,人鬼兩層天。”十七叔並沒有說他到底信不信鬼,信不信有什麼關係?
“唉,土地老爺也不容易,一鬼難趁百鬼意呀。”十七叔喃喃地說。
“有什麼難的?可氣的是,那些土地爺?受人間的煙火,還不滿足,還要敲詐人們的錢財,自己把人家坑害了,再去敲詐人家,傷天害理。”老卅老道地說。
“你瞎說,杜撰,胡說八道!”十七叔不由吼了起來。
......
“啊,鬼,鬼……”老卅坐在土地廟旮旯裏的一灘紙灰上,十七叔又坐在他的懷裏,說著說著,漸漸地進入了夢鄉。他們的光臨,不僅讓那些領魂靈的人誤以為土地爺顯靈了,還攪擾得一群常年以土地廟為家的蝙蝠們無以為家,在曠野裏飛了一夜,直到東方發白,十七叔和老卅睡著了,才陸續地回到土地廟裏倒掛在房頂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十七叔夢見他變成一隻魚鷹,在一片海麵上飛呀飛,直到精疲力盡的時候,也沒有找到一條小魚。正在他饑腸轆轆的時候,發現前麵的水麵上銀光一閃,一條碩大的魚兒突然躍出水麵,他心裏一陣激動,一頭栽進了水裏。……“啊,不好!”十七叔驚出了一身冷汗,打了一個哆嗦,試圖睜開雙眼。可是,一連睜了幾次,都沒有睜開。啊,他這才想起來,他這幾天眼睛上火,害了紅眼病,每天夜裏眼睛都被眼屎糊住睜不開。於是,他不管手髒不髒,使勁地用雙手去搓眼睛,搓啊搓,揉啊揉,眼睛終於裂開了一條縫。他轉臉看了看,疑惑地問:“咦,我這是在哪裏呀?”
他的話驚醒了身旁的老卅,他睜開睡眼,四下看了看,啊,這不是土地老爺嗎?“啊,我們在土地廟裏,那幫小子呢,走了嗎?”
十七叔這才恍然大悟,我們在土地廟裏睡著了。“走,再不走,等天亮了,還怎麼走?”說著,他拍了拍屁股,率先跳出了土地廟。害得老卅在後麵直罵:“混蛋,出去就出去了,還拍什麼屁股?哎呀,你把我的腿蹲麻了!”說著,也跟著跳出了土地廟,落地以後,卻差點沒有站立起來,晃了好幾晃,終於摔倒了。等他從地上用力地爬起來,穩了穩神,站住了,雙腿還麻得直打哆嗦。他們在土地廟前劈劈啪啪地拍打了好一陣子,老卅一扭頭:“走!”
“走?”十七叔猶豫了一下,“不,我要把土地爺帶走,晚上用他衝鋒陷陣,看誰敢攔?”說著,他又爬回土地廟,抱起土地爺的金身,又跳了出來。土地爺的身上全是灰塵,他又是拍打又是輕撫,好久好久,才把土地爺的身上收拾妥當。
老卅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你這個混蛋,越來越不像話了,你把土地爺抱出來,想幹什麼?要遭報應的!”
“報應?報應個屁,大不了我把他朝水裏一扔,看他誰報應誰!走!”說完,不管不顧地揚長而去。可是,剛走幾步,又停下來。“對了,給,你抱著。我忘記了,我沒有家,抱著它也沒有地方藏,還是你抱回去算了。”說著,把土地老爺的金身往老卅的懷裏一塞,徑自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卅懷抱著土地老爺的金身,愣怔了半天,扔又扔不得,抱又不願意抱著,嘴裏恨恨地罵著:“好一個老十七,我操你八輩祖宗!”罵完,抱著土地老爺的金身,踉踉蹌蹌地向一條巷子的深處追去,不久就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