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逮一小鳥,為鵝黃色光頭鸚鵡,送於吾,遂欣喜納之,藏於上衣口袋內。匆匆往街市買一鐵絲籠,小米些許,將鳥兒置於籠中,乍啼,依稀滿籠春光。
每每手舉鳥籠閑庭信步,衣袂飄飄之際,便有了一種“惡少”的感覺。將鳥籠掛於院中五棵老楊樹下,聽窗外鳥鳴啾啾,便有了五柳先生陶淵明的感覺。
吾初養鳥,皆為心中寂寞。每日為其換水倒食,不亦樂乎?入籠之鳥,其聲也哀,聲聲啼血,似在呼喚自由,向往幽穀老林。吾便於每晚將鳥籠掛於室內,與其共看電視,以令其接受現代文明。每每偷眼望去,見其睜圓綠豆小眼,足蹈之,嘴啼之,莫非此即鸚鵡學舌?細聽,則似像似不像,心中便怒其不爭,亦哀其不幸。
該鳥小巧玲瓏,紅爪鉤嘴,鵝黃羽毛,頗為乖巧,頗為膽怯,有時羞答答如小娘子,惹人憐惜。此小鳥不依人,常縮頭縮腦,高興時以其爪握緊籠內塑料圓環蕩秋千,可見其童心未泯。吾曾令其飲過啤酒,且噴灑空氣清新劑於鳥身,著實令其受寵若驚,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複喂其毛蟲,倒令其一驚一詫,不敢近蟲。
該鳥常在籠內飛來飛去,尋找空隙,意欲破籠而去。叫聲淒厲,似在向蒼天傾訴滿腹委屈,訴說宏圖未竟之誌。
忽一日清晨,吾聽窗外傳來雙鳥一問一答、一唱一和,心內頓覺驚異不已。遂隔門簾偷窺,見一青色鸚鵡趴於鳥籠外,嘰嘰喳喳與籠中鳥初戀。大約是嫉恨吧,吾遂以手轟之,其驚叫數聲,方戀戀不舍離開,但卻繞樹三匝,徘徊複徘徊。
吾自此耿耿於懷,誓捉此青鳥,以與黃鳥成雙,效月下老及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之意。機會終至,某日下午,夏陽高照,青鳥又翩翩而來續舊情,伏於籠外,雙鳥對答,頗為親熱。吾乃持一白布,悄然至籠附近,青鳥亦不飛,還在卿卿我我。如人一樣,戀愛中的鳥兒真是太傻了!吾以布突罩鳥籠,終得青鳥。乃置於籠中,成其好事。一時間,籠內鸚聲鵡語,相見恨晚。
好景不長,吾終發現青鳥不是什麼好鳥,老是以尖嘴啄同伴,凶惡之極。如此野鳥野心,留它何用?遂棒打鸚鵡散、怒斥薄情郎,將其送於公司內一女生。至此不複問焉。
黃鳥自此憔悴,茶飯減少,落羽繽紛。
一日,鳥籠未關嚴,黃鳥竟不辭而別,越籠而去。空餘鳥籠,令人撫之悵然,千呼萬喚不複回。每每下班歸來,睹籠黯然若失,依稀鳥兒脆鳴之聲猶繞樹未去。
忽醒悟:吾與鳥緣分已盡。人生何嚐不如此?不做簷下雀,寧為天上鷹。奮擊風霜雨,傲然搏蒼穹。吾自不能如籠中鳥一樣貪圖安逸,應鵬程萬裏,向困難挑戰,追求遠大理想,不懼風霜雨雪,於海天中亮出自己最鮮豔的片羽!
——1999/8《熱風》(河南作家協會主辦)
——2006/青紗號《紅高粱》
——2010/1/17廣東深圳報業集團《寶安日報》之《打工文學》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