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錦治的辦公室跟家裏的書房很像,或者更確切的說,他呆在辦公室的感覺跟家裏的書房是很相似的。不同的是辦公室要熱鬧一些,經常會有人進出,不過今天的辦公室異常的安靜,整個上午都沒有人來讓他簽文件,通知他開會,或者討論策略問題。這種異常的情況讓習錦治心裏發毛,華榮的事情怎麼收場他也心裏沒數。
等到下午,實在等不下去了,習錦治叫來呂峰和江喜。
“華榮沒有回話?”習錦治問呂峰。
“沒有,昨天郭高文丟下一句話,說提點方麵沒得商量,看來就是回話了。”呂峰說。
“還說一期沒賺錢,如果真是這樣,什麼樣的條件他們都會答應,這樣才能挽回損失,這種態度,明顯就是賺夠了錢,接下來能再撈一筆算一筆,沒有了也就算了。”習錦治說。
呂峰沒說話。
“問題是現在我們處於被動,華榮也是吃定這一點。”江喜說。
“還沒到絕路上呢,他們別高興太早!”習錦治恨恨的,轉個臉色問呂峰和江喜:“你們有沒有熟悉的候補的代理公司?”
“我以前不是管這口的,所以這方便接觸得少,沒有!”江喜回答,他以前是陳福林的秘書,說的是實話。
“我這邊,有一兩個,但都跟華榮他們很熟,我怕他們的關係太近對我們不太好。”呂峰含糊的回答,其實他做這個的,有的是這方麵的資源,一來他本來就站在華榮那邊,希望還是跟華榮簽;二來習錦治這對誰都不太友善的性格,萬一自己找來的代理公司有什麼他不滿意的地方,搞不好飯碗都砸了,還是別太激進,萬事選擇保守的做法。
“你們也知道現在時間很緊,從今天開始,你們倆加緊找找這方麵的資源,先找幾家代理公司接觸一下,看看情況。一線品牌的就不用找了,這種時候,他們的價格下不來,多留心有業績少做宣傳的那種。”習錦治說。
“呂峰,你這邊是不是也準備一下,實在不行就自己拿過來做。”習錦治說。
“TONY,這是兩個概念,我沒什麼好準備的,要麼去接觸新的代理公司,要麼就開始招人自己做。這沒法兩頭顧,隻能做一樣,你決定吧。”呂峰說。
“那先接觸代理公司吧,我是說你心裏要有個計劃,如果自己做的話。”習錦治說。
“這肯定沒問題,我對這不陌生的。”呂峰說。
“那華榮那邊?”江喜問。
“拖著。”習錦治說。
“也就是說,我們這邊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接觸新代理了?”江喜說。
“可以這麼說吧,既然表麵上跟華榮還沒有徹底翻臉,那就保持這種狀態,別搞得更糟。”習錦治說。
任務是布置下去了,江喜在這塊是新手,不會很快出成績,呂峰這老油條,形勢沒明朗前他是不會有所舉動的。所以過去兩天,事情並沒有進展。這件事情現在就像紮在食道上的魚刺,每天都折磨著習錦治。
周末的時候周進請吃飯,主要是地稅局的一些領導,本來跟習錦治是沒什麼關係,可能是周進想向朋友介紹自己的乘龍快婿,叫上了習錦治和周靜秋。習錦治向來對周進的飯局很反感,但看在最近和周靜秋冷戰的份上,還是盡最大努力的表現得殷勤。
周進酒量驚人,並且隻喝白酒,地稅局出來的人,個個身經百戰,這方麵絕不示弱。酒桌上寒暄了幾句客套話,被灌了幾杯白酒後,周靜秋找借口離開了,留下習錦治一個人無聊的看著一幫人胡吃海喝。
酒桌上那一套固定的虛偽的用語跟手法,習錦治當然不會喜歡,不過自己必須在其中扮一個角色的時候,那種目的性會衝淡過程中的反感。而現在的習錦治卻沒有明顯的目的,隻剩下反感了,簡直如坐針氈。
“怎麼您跟他們也不是很熟?”旁邊的一個中年男人看出了習錦治的不自在,湊過來搭訕。
桌上有十幾個人,除了周進,習錦治和地稅的領導外,還有幾個領導帶來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所以並不是每個人之間都熟悉。周進沒什麼愛好,所以常常會覺得無聊,他打發無聊的方式,就是邀上認識及不認識的人吃飯。多吃上兩次,認識的更熟了,不認識的也就認識了,可能這也是他人員廣的一個原因吧。幾十年下來,除了交了很多朋友這樣正麵的收獲外,也附加了酒精依賴這樣的負麵收獲。所以周進隻喝高度白酒,在酒桌上及其豪爽,從不勸人喝酒,願意陪的陪上兩杯,不願的自便。可能人都有一種自我平衡的潛意識,在生活中缺少的男人作風,也許在酒桌上是一種短暫的補償。
習錦治打量打量說話的這個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身材稍顯瘦小,眉清目秀,戴著眼鏡,透出一股書卷氣。至少從外表上,習錦治比較接受這種類型。
“也?”習錦治的口氣很友好。
“嗬嗬,我是林主任的朋友,跟別的人都不太熟,剛才聽介紹了一下,這麼多人也記不住,不好意思。”說著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習錦治,上麵寫著“北京鼎正置業顧問有限公司,總經理,崔客遠。”
“崔總?很久以前,我們見過。”習錦治看到名字想起來。
“是嗎?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時想不太起來了。”
“前幾年萬科新城那個盤的開盤儀式上,我見過您,不過人有點多,您肯定沒注意到我。”
“哦!我想起來了,當時習老先生來過,我們寒暄了幾句,不過別的人沒招呼得過來。”崔客遠含蓄的表達對習錦治沒印象。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當時那麼多人,您也夠忙的,那個盤可是風光了好久。”
“唉!過去的事了,提它也沒什麼意思。”
“當時的宣傳做得很轟動,我很欣賞這種大手筆,這幾年下來,雖然房地產市場發展了很多,不過也沒有幾個像當年萬科新城那樣的銷售奇跡了。這可都是您的業績!”習錦治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恭維成分在裏頭。
“哪裏,哪裏,現在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掉牙的東西都過時了。”
“怎麼叫過時呢,是無人趕超!怎麼,這幾年崔總沒有多做幾個典型?好像從萬科新城之後又做了一個盤就沒怎麼聽過您的動靜了。”
“唉!我夫人身體不太好,我也沒有太多的心思花在事業上。”
“怎麼?尊夫人……?”
“哦,現在好多了,前兩年到處看病,現在基本上穩定下來了。”崔客遠沒有說得太清楚。
習錦治想可能是很嚴重的病,既然人家不願說,自己也就不多問了。
這鼎正公司以前在北京曾經紅火過一時,是最早的一批代理公司,做過一兩個很出色的盤,但這一行發展很快,沒多久就被別的公司取代了位置,再也沒翻身,這兩年也沒聽過什麼動向。
難得在這麼無聊的時候遇到同行,彼此的品位偏差還不是很大,習錦治跟崔客遠也算是投機。一席飯吃下來,加上酒精助力,已經宛若相交多年的朋友了。
離席的時候崔客遠約習錦治第二天晚上一起吃飯,“TONY,我很長時間沒回北京,以前的朋友有些生疏了,不介意的話明天晚上一起吃個便飯,主要想跟你聊聊現在的市場情況。你也知道我現在家裏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我也想趁現在還不算太老,還能動的時候再做點事情。”說得很誠懇。
“崔總太客氣,應該是我請您吃飯才是,難得我們聊得這麼投機,我還想多請教請教呢。”習錦治說。
到最後誰請誰沒定下來,不過飯局是一定的了。習錦治想這是個機會,鼎正這幾年雖然沒什麼作為,那是人家的家務事,畢竟也算是輝煌過,底子在那兒呢。
第二天是休息日,叫公司裏別的人不太好,習錦治隻能叫上江喜。習錦治到的時候,崔客遠已經到了,安排好一切,看來這頓飯,他是一定要做東了。跟崔客遠一起的,是他們公司的副總,一個叫李瀚的。不過讓習錦治驚奇的,是江喜居然帶著李漫思一起來的。
“這是我們公司小李,剛畢業,上班沒多久,帶她出來見識見識。”江喜介紹李漫思的時候這麼說,也沒說她什麼職位。崔客遠和李瀚見江喜是助理,李漫思自然就是秘書了,老總帶秘書出來吃飯是很正常的事情。
習錦治想這小子借公司的名義假公濟私,趁機多接近李漫思。別的事能裝作沒看見也就過去了,但這出來吃飯,代表的就是公司的形象,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要是鬧出些笑話,怎麼下台?習錦治的臉上,隱約的表現出不高興。
上菜的時候,李瀚問:“習總,喝什麼酒?”
“叫我TONY好了,公司裏的人都這麼叫,你這一口一個習總,我還不習慣呢。”習錦治說。
“喝紅酒吧,TONY不怎麼喝白酒,喝啤酒又太脹肚子,加上有女士在,紅酒比較合適吧。”江喜建議。
“帶出來吃飯的女士可都是高手,我看還得喝白酒才行。”李瀚半開玩笑的說。
“李總,您別開我玩笑了,我哪象高手呀?”李漫思接口說。
“我們吃飯最怕遇到三種人,你知道是哪三種嗎?”李瀚笑著對李漫思說。
“哪三種嘛?說出來也讓我長長見識。”李漫思笑著問。
“第一種是戴眼鏡的,第二種是梳小辮的,第三種是有酒窩的。”李瀚說。
“為什麼?”李漫思問。
“因為這三種人都是看上去不能喝酒,實際上能喝得不得了的!”李瀚說。
“啊?那我豈不是已經占了兩個了?還好我不戴眼鏡,要不然今天肯定被灌得隻能讓人抬出去了!”李漫思說著吐了吐舌頭。大家都被她的天真樣子逗笑了。
“還好你不戴眼鏡,你要戴眼鏡呀,我們全跑了,不敢吃這頓飯了。”崔客遠也參合進來逗李漫思。
“崔總,其實我平時戴眼鏡的,今天是江助理特地打招呼讓我別戴出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今天是別人買單,開始我還不懂,現在懂了。”李漫思說。
“為什麼?”江喜沒聽懂。
“因為他們都被我嚇跑了呀,那豈不是要我們買單了!”李漫思說著嗬嗬的笑起來。大家都被她逗樂了,哄然大笑起來。
習錦治臉上的陰霾頓時消散了,開始還怕李漫思不懂事出笑話,現在看來她是說笑話調氣氛來了。又聽見李漫思的笑聲,那種春風般的感覺,習錦治突然有點嫉妒江喜了,成天跟這麼開心的人在一起,難道還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這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