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何清宇說。
“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怕今天業主會想好對策卷土重來?”
“不是,我在想該怎麼謝你。”
“謝我什麼呀?”
“雖然這個主意你不是原創,但怎麼也是發起人,所以應該要好好謝你一番。”
“算了,什麼發起人不發起人的。我隻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兒,大家也算是朋友一場,這麼點忙不算什麼,你要弄得這麼鄭重其事的,我反而過意不去了。”何清宇輕描淡寫的說。
“那我送你個小禮物表示一下心意,這總成吧?”
“什麼小禮物?”
“先暫時保密!本來就不值錢的東西,要僅有的一點神秘感都沒有了,就不叫禮物了。”
“會不會很好玩?”何清宇驚喜的問。
“不說這事了,吃飯!”習錦覺夾了一筷子菜在何清宇碗裏,這是第一次向她做出表示親近的舉動。
等習錦覺趕到工地的時候,建築公司正緊張的施工著。昨天基本都是在做清理工作,今天才算是正式施工。技術人員和幹活的民工在重慶初夏三十幾度的高溫下揮舞著胳膊,上衣已經全被汗水濕透了,失去了原來的顏色。有的幹脆就著上身,讓汗水毫無阻攔的順著皮膚流下,從遠處看就像穿了一層油光油光的衣服。
美景家園的員工也開始正常上班了,朱居誠特地買來了打卡機,以便監督每個員工的考勤。正大門和側門的地方各有兩個嬉皮打扮的學生守著。隻要有美景家園和建築公司以外的人想進來的,兩學生就往門口中間一站,先用身體擋住來者的去路,然後舉手調整一下墨鏡的位置,用非常禮貌卻又嚴肅的口吻說:“施工現場請勿打擾!”來的人必須說明來意,而且要裏麵的人來接才能進去。在這麼嚴格的“管理”之下,整個施工現場顯得井井有條。
習錦覺四處轉了一圈,那種久違的緊張的感覺又重現心頭,總算是抓住了希望的影子。
“這下可有的忙了。”朱居誠笑嗬嗬的朝他走過來。
“是呀,我們公司的人怎麼樣?”習錦覺問。
“還行,我怕他們偷懶,今天連打卡機都買來了。現在正常施工了,這兒哪離得開人?我怕我們這幾個人都不夠。”
“沒辦法,這段時間隻能辛苦你們一點,不能再招人了。這段時間停工的損失我現在還沒有想到辦法彌補,再多一個人我都養不起了。”
“我是沒問題,就怕下麵那幾個人鬧意見,畢竟前一段時間閑慣了,現在讓他們加班肯定不樂意。”
“加班?需要加班嗎?晚上能開工?樓上的業主不會有噪音投訴?”
“睡覺時間肯定不行,我想了一下,可以把工作時間延長到九點。然後周六周日也上班,這樣趕能趕回不少時間。”
“建築公司那邊怎麼說?”
“肯定要加一點錢,不過還好他們那邊的工人都是按工作小時數算工錢,我好說歹說,談了個好價錢還算公道。倒是我們自己這邊的員工有點麻煩。”
“這樣嘛,每個人每周隻休息一天,大家輪流著休息,晚上嘛也輪著加班,具體你安排。加班的時間按兩倍的工資算,但不跟工資一塊發,月初發工資,月中就發加班費用,讓他們一個月拿兩次錢,感覺公司福利還是不錯的,也就肯留下來好好幹了。”
“按兩倍工資算,我們得花不少錢,畢竟工期有那麼長。我看要不就按正常工資發嘛,前兩個月他們都沒上班我們不也沒扣工資嘛?”
“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這幾個人對情況都很熟悉了,現在要換人吃虧的是我們,多花錢也隻能認了,把工期趕上來是最要緊的。”
“那,好吧,按你的意思。”
“對了,時不時請大家吃個飯,周末出去唱唱歌,玩一玩,表示一下,這樣才能保住員工的工作熱情。”
“又得花錢!”朱居誠現在已經鑽到錢眼裏。
“沒辦法,我歇兩天,過一陣現場穩定了,我就去跑跑錢的事兒,咱們已經走到這兒了,總能想辦法挺過去!”習錦覺拍拍朱居誠的肩膀安慰他。
“覺仔,你去忙你的,工地上和公司的事兒就交給我!”朱居誠也感覺到了壓在習錦覺肩上的重量。
幾天過去了,鬧事的業主們好像也看到了守門學生的威嚴,沒敢再把自己的老骨頭拿來試試學生們的手,所以施工一直正常的進行著。
這天習錦覺忙到七點才回家。一推開門,看到何清宇從沙發上站起來,迎上來接過自己手裏的東西,習錦覺突然有種過日子的感覺,就像兩口子一樣。
“洗手吃飯吧。”何清宇邊放東西邊說。
“這是我說過的送你的禮物,”習錦覺指著何清宇正想放下的紙袋子說。
“是什麼?”何清宇期望的睜大眼睛問習錦覺。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習錦覺笑著說完到衛生間洗手。
何清宇高興而又驚奇的拿出紙袋子裏的盒子,方方正正的,上麵還係了漂亮的絲帶,從包裝上就能看出習錦覺花了一番心思。何清宇小心翼翼的解開絲帶,生怕弄壞了,打開盒子一看,大概是一件棉質的衣服。提起衣服,是一條淡藍色的長T恤樣式的睡裙,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是在胸前畫了一男一女兩個頭像,男的頭像在下方,笑嗬嗬的臉上吐出一個氣泡,氣泡裏寫著:“謝謝喲!”三個字,女的頭像在上方,高高在上的樣子,還斜著眼睛。仔細看男的跟習錦覺,女的跟何清宇都還有幾分相似,畫得挺像。
“好像啊!”何清宇看著從衛生間走出來的習錦覺,笑臉綻放得像向日葵一樣完全,“好可愛!謝謝!”
“這份禮會不會太輕了點?”
“怎麼會,我很喜歡!真的好喜歡!”
吃飯的時候,何清宇一直戀戀不舍的看著那條睡裙,笑意從嘴邊一點一點的暈開,從頭發尖暈染到腳趾頭。
“怎麼我的頭像好像高高在上的樣子?我是這樣的嗎?”何清宇吃著吃著問。
“當時我向你道謝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
“你什麼時候向我道謝了?”
“就那天慶功宴的時候,你翹著嘴,挺不屑的說了句‘這點事還用得著道謝?’跟這畫上一摸一樣。”
“真的?我那天喝醉的樣子是不是很糗?”
“算不上‘很’,就一般糗吧。”
“討厭!哎,說實話,我喝醉了什麼樣子?”
“沒什麼特別,就說話有點口齒不清,然後就睡著了,我跟居誠怎麼推都不醒,我們隻好不管你了。”
“是嘛,那還好,至少沒有又哭又鬧的。這裙子你在哪裏做的,很有創意。”
“其實很簡單,也便宜,就在三峽廣場下的地下商場,有學生在那裏設攤專業做這種東西。不過這畫可是我自己畫的,畫了好幾天呢,是不是挺像的?”
“是啊,是啊。我猜你在北京一定有很多女朋友,這麼會討女孩子歡心。”
“我可沒這麼多時間去逗女孩子,你是例外,不管怎麼說,也幫了我這麼多。”
“你又來了!都說了不用提了,現在連禮物都送了,以後更不用再說這種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何清宇對習錦覺已經不稱呼“您”而改口“你”。
“我覺得還不夠,畢竟這份禮太輕。我還想請你吃頓飯,賞不賞臉?”
“如果是為了謝我,我就不去,不過如果隻是單純的請我吃飯,那我就去。”何清宇斜著頭,仰著眼睛說。
習錦覺到臥室拿出一麵小鏡子,“看看,看看,跟我畫的畫像不像?”
“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自己這種時候是這個樣子,好難看!”
“不難看!蠻可愛的!”
“對了,剛才說的,別想轉移話題。”
“那好吧,就算是我單純想請你吃飯好了,這麼久都是你給我做飯,這頓飯就算犒勞你這段時間的辛苦吧。”
“這還差不多!”
於是到了周末,何清宇沒有做飯,洗洗涮涮完了之後,就一邊看電視一邊等習錦覺下班,那種感覺,就像家中的妻子等著晚歸的丈夫,何清宇心裏甜甜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習錦覺如約而歸,“我們去哪裏?”上車的時候何清宇問。
“去南濱路吧,那裏環境不錯,吃完飯還可以散散步。”
南濱路是沿著長江邊打造的一條濱江公路,是重慶很有名的吃飯休閑的地方,幾乎彙聚了重慶所有的代表美食和特色酒吧。大部分的建築都臨江而立,晚上的時候還能觀賞對岸渝中半島輝煌的燈火盛景。路中段有個海棠煙雨公園,雖然多是人工成分,並不如其名一樣秀麗宜人,作為漫步的小道卻也過得去。
習錦覺與何清宇這頓飯吃得很安靜,他們都覺察出這段時間與對方的關係早已超出普通的保姆與東家,這種微妙的轉換讓他們產生出陌生感,對彼此的言談舉止都套上一個圈,使他們不能自由發揮,少了一分隨意,多了一分刻意,大概是想給對方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吃完飯習錦覺問,這時兩人正沿著濱江路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安靜呀,人不挺多的嗎?”
“我是說你,平時吃飯話挺多的,嘰嘰呱呱就聽你一個人不停地說,今天怎麼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