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雨季進程(1 / 3)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好事多磨”這句俗語,美景家園好不容易擺脫了業主的騷擾,卻又跟老天爺纏上了:從習錦覺跟何清宇相互表白的那個晚上開始,這雨就隔三岔五的下,瓢潑大雨還外帶雷電交加。惡劣的天氣讓施工走走停停,速度比蝸牛還慢。

這天早上習錦覺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沒到中午就狂風大作,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始電閃雷鳴,滂沱驟雨隨後就來。工人們趕緊拿出準備好的遮雨布,該擋的擋,該遮的遮。東西倒是保護了,但這活兒可落下了,習錦覺看著工人們悠閑的東坐一堆抽煙,西坐一堆打牌,心裏的火又燃了起來,卻又沒辦法,隻能朝朱居誠發火。

“這人都到哪裏去了?我都來了半天了,半個人影都沒看著,你成天幹什麼吃呢?看幾個人都看不住?”習錦覺吼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這雨又不是我讓下的,你朝我吼管什麼用呀?”朱居誠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的對習錦覺說。

被朱居誠看透了心思,習錦覺更是惱羞成怒,“你什麼態度?明知道我心情不好還說這些風涼話?我問你人都到哪裏去?”

“報告習總,財務去銀行了,褚菁菁今天調休,吳江在清點東西,看場子老頭還沒到上班的點,您清楚了嗎?”朱居誠說。

“我沒看到吳江,”習錦覺還想找點事兒來吵架。

“行了覺仔,你以為我不煩?我煩的連駕都懶得跟你吵。”朱居誠歎口氣,一屁股坐地上。

“你煩什麼呀?銀行貸款也不用你去還。”

“別說的這麼外道,我可是全副家當都投到這商場了,這要是有個夭折什麼的,我也不想活了。”可能是天氣影響,朱居誠今天特消極。

“你他媽少在這兒詛咒我,你夭折了我的商場它也不能夭折了!”習錦覺聽到這種喪氣的話就不爽,正好這時手機響了,也沒看是誰,習錦覺就沒好氣的接了電話:“喂!”

“覺仔,你在商場吧?”電話那頭傳來何清宇的聲音,還夾著雨滴落到地上濺起的聲音。

“忙著呢,別煩我!”說完習錦覺粗暴的掛了電話。心頭一團火正沒處發呢,來一個罵一個。

“我說你給我起來,到處看看有什麼損失沒有,別在這兒給我裝死,”習錦覺對坐在地上的朱居誠喊。

“你講不講理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是誰都沒辦法的事兒,你發脾氣也不管用!”

“你這是存了心想挑釁是吧?”習錦覺走上去拎起朱居誠的衣領想打一架,或者說想被朱居誠揍一頓。

“覺仔!”後麵傳來一個聲音,習錦覺下意識的回過頭,看見何清宇濕漉漉的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把傘,傘上的雨像流水一樣往地上滴,很快她站的地方就被傘上和她身上落下的雨滴打濕。

習錦覺放下朱居誠的衣領,朝何清宇走過去。朱居誠整了整衣服,站起來往別處去了,不想看見他們倆親昵的舉動。

“你這是幹嘛呢?”習錦覺按捺住心中的火氣對何清宇說。

“我看見家裏的雨傘都在,我想你早上出門的時候肯定沒帶傘,你車上好像也沒有備用的傘,就給你送一把過來。”何清宇說著從斜跨包裏掏出一把雨傘遞給習錦覺。

習錦覺接過雨傘,“我剛才沒找到你,還以為你沒在這兒呢,所以打了電話,打擾到你工作了吧?我馬上就走。”何清宇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習錦覺心裏的火氣突然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了,代替的是一種酸酸的感覺,這種感覺從心底往上冒,到了脖子的時候習錦覺發現自己有點哽咽,不知道到了鼻子的時候會不會哭?難道這就叫做感動?習錦覺強按下那股酸感和亂七八糟的想法,追上何清宇。

“對不起,剛才不該在電話裏吼你,我心情不好。”習錦覺拉住何清宇的胳膊,衣袖全濕了,變成了透明的顏色貼在肉上。

“我沒生氣,我是怕打擾到你,剛才你好像跟居誠有話要說。”何清宇的眼睛透亮透亮的,仔細看眉毛上還掛著小水珠。

“這麼大雨送什麼傘?我有車嘛,你看你都淋濕了。”習錦覺溫柔的拂開何清宇額前貼著的頭發,又替她抹去額頭上正流下的雨滴。

“這麼大雨等你上了車,肯定全身都濕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傘根本不管用,早知道就買兩件雨衣,也不會淋得這麼慘。”何清宇說著朝習錦覺傻笑。

“我們一起回去吧,你得趕緊衝個熱水澡換件衣服,風這麼大,小心吹著涼!”

“不用,我哪兒會這麼嬌氣?這點雨不算什麼,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我剛看居誠氣呼呼的,你趕緊去解決你們的事。”何清宇說完脫開習錦覺的手,向外麵跑去,跑了幾步還回過頭對習錦覺笑了一笑,搖搖手示意他回去。

習錦覺傻傻的站在那裏,那股酸感又衝了上來,撲到鼻子和眼睛裏,雖然沒有哭,卻像嗆了水一樣讓他很不舒服,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麼不起眼的舉動會帶給自己這麼誇張的反應,可是畢竟,這輩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送傘。

直到晚上回家,習錦覺心裏的那股酸感才慢慢褪去。躺在床上,回想起何清宇殷勤的笑臉,已經淡忘的童年裏不堪回首的種種又浮上心頭。

在習家的日子不能說壞,因為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學校上。但也不能說好,因為沒有人管他,習家穎幾乎從不和他說話,陳福林不敢和他多說話,別的人鑒於種種不便,也都離他遠遠的。

為了避免惹來種種流言蜚語,習錦覺沒有跟習錦治在同一所學校讀書,習錦治就讀的學校離家比較遠,要坐好幾站公汽,平時都是管姨負責接送,可是家裏隻有一個管姨,所以就把習錦覺送到離家較近的學校就讀。從第一天上學起,就是習錦覺一個人上學放學,沒有人管過他,更沒有人接送過他,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

習錦覺的成績一直很好,從小學到大學都是這樣。他很清楚的記得小時候班裏有的小朋友成績不好,每次考完試,拿著考卷不敢回家,怕被家長打罵,那時習錦覺就會好羨慕,好希望父親也能像別的家長那樣能看一看自己的考卷,如果覺得自己考得不好,能罵上兩句甚至打自己兩下,可是就這點小小的要求,都從來沒有實現過。後來習錦覺會故意考砸幾次,這樣就會有同學過來跟他說:“怎麼辦?這回鐵定挨打!”他就能跟著參合說:“是呀是呀,怎麼辦?我心裏好怕!”他會裝得很像,好像真的有嚴父在家裏等著自己一樣,這樣至少在撒謊的那一刹時,心中能得到一點點滿足,這是他撒謊的源頭,他就是這樣學會說謊的。

下雨的時候更慘,大家都在屋簷下等著,每次習錦覺都隻能看著別的小朋友一個個被家裏人接走,到最後剩下自己一個,周圍都沒有人了,最後自己淋著雨回家。有時候能碰上朱居誠父母,他們會提出送他回家,每次習錦覺都會拒絕,總覺得自己如果答應了會非常沒有麵子,顯得自己很可憐。

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習錦覺早已習慣一個人在雨中行走,根本沒想過這輩子還會有一個人能在下雨的時候想起自己,更不用說是在淋濕了全身的情況下,給自己送一把傘。這算是上天對自己的一點補償嗎?如果是,那麼這點補償太少太少,遠遠不夠。老天爺欠自己的太多了,習錦覺這二十年來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走過來的,總有一天,錦暉是自己的,這樣才能彌補自己童年所受的冷落,這樣才公平!

老天爺好像並沒有聽到習錦覺的心聲,雨還是一直下一直下,習錦覺暴躁得每天不是吼這個,就是吼那個,朱居誠到沒什麼,反正習慣了,但下麵員工受不了,終於有一天吳江代表大家來跟習錦覺提意見,表示員工應該得到最起碼的尊重。

看來事情還挺嚴重,在朱居誠和何清宇的雙重提示下,習錦覺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行為並且當眾向全體員工道了歉。為了表示自己道歉的誠意,習錦覺請全體員工周五晚上去南山農家樂歡度周末,前提是安排好輪班:周五下午分批走,周六早上當班的必須準時趕到現場。

因為褚菁菁的關係,習錦覺沒想帶上何清宇,畢竟自己跟褚菁菁曾經有過那麼些行為,雖然沒有成事,但褚菁菁跟何清宇是世交,自己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太難做。沒想到朱居誠這個熱心人,提前兩天就對何清宇說了這事,還讓她想點節目熱熱場,在朱居誠的盛情邀請下,本來也不想來的何清宇不得不厚著臉皮跟了來。

“為什麼不對我說郊遊的事兒?如果居誠不跟我說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說了?”路上何清宇質問習錦覺。他們倆一個車走,其餘的人在朱居誠的車上,因為習錦覺最近的暴脾氣,誰也不願上他的車,卻給了何清宇發泄不滿的機會。

“女人就是多心!你這腦袋裏成天都在想什麼呢?”習錦覺故意岔開話題。

“我也很奇怪你為什麼不願意我跟著來?”

“你有完沒完?”習錦覺用不耐煩的臉色掩飾著心虛。

“那你跟我說清楚!”

“居誠老早就跟我說要你出節目,我想他會告訴你嘛,就這麼點事不用我們倆個來回邀請您吧?”

“哼!”何清宇翹起的嘴上能掛個油壺,雖然對習錦覺的解釋比較滿意,心裏還是有那麼一點小疙瘩,“我跟你說,如果不是居誠那麼熱情讓我一定要參加,我還不想來呢。”

“為什麼?好好一個周末你一個人呆在家裏幹嘛?”

“因為菁菁姐,我有點不好意思。”

“為什麼看見褚菁菁不好意思?你跟她借了錢沒還?”習錦覺故意裝傻。

“要是借錢這種事兒就好了!當初,有一天逛街碰到她,我說現在在家呆著沒事挺無聊的,她就說讓我來做幾天保姆,本來說好最多一個星期的。”

“結果你賴著不走了。”習錦覺接著說了下一句。

“什麼呀,我是因為在家閑著無聊想找點事做!”何清宇紅著臉爭辯道。

“那你來了以後褚菁菁就沒有再去找人了嗎?”習錦覺想搞清楚來龍去脈,以便對症下藥。

“有啊,本來沒幾天她就跟我說已經找到人了。”

“那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說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就當出來鍛煉身體吧,如果我煩了不想做了,會跟她說的。”何清宇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就跟蒼蠅嗡嗡似的。

“她也就這麼算了?”

“是呀,她說隨便我。”

習錦覺想褚菁菁肯定沒想到小姑娘看上我了,會賴著不走,結果挖了個坑兒把自己埋了進去。

“我一直奇怪,像你這種獨生子女,你家是隻有你一個吧?”

“是呀,就我一個。”

“你怎麼會這麼能幹?做起家務來連好多專業保姆都比不上。”

“這都是我媽的功勞了,我媽是那種很能幹,做事特別麻利的人,她從小對我要求就特嚴,一點都不嬌慣我。我很小就做家務了,小時候家裏的衛生都是我做,放假期間還要做飯。小時候還有親戚問我是不是我媽親生的呢。”何清宇說到最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