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錦覺總是能從朱居誠那裏得到安慰,這次也一樣。在去朱居誠家之前,他還想死守著自己那口氣就是不向張斂低頭,從朱居誠家出來以後,這些事情就已經過去了,不管怎麼樣貸款的問題總算解決。
不過習錦覺沒有立即給張斂打電話,總要讓他等上幾天有點心急了,才能稍微舒一口自己胸中的怨氣。這天習錦覺正坐在辦公室無所事事——公司事務性的事情大多是朱居誠在管理——想著下一步自己應該忙些什麼,何清宇卻滿臉春風的衝進自己辦公室。
“今天撿到錢了這麼高興?”習錦覺看看表,才四點鍾。
“比撿到錢高興多了。”何清宇興衝衝的說。
“你媽這管理也太寬鬆了吧?才四點鍾你就下班了?”習錦覺妒忌的說。何清宇自從去了她母親的書城上班,從來沒有守時下過班,總是早早就溜了,不是去逛商場,就是到習錦覺家給他做營養大餐。
“我們總經理出差了,我這個總經理助理當然就可以輕鬆一下了。我們走吧。”
“你可以早退我還不想給員工留下不好的印象呢,我要準時下班。”習錦覺指了指手表。
“今天多少號?”何清宇神秘的問。
“二十三呀,怎麼了?”習錦覺對這個數字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何清宇看著習錦覺,習錦覺向她眨了眨眼睛,何清宇做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湊近習錦覺的臉問道:“你們家從來不過生日的嗎?”
“奧!”習錦覺恍然大悟,三月二十三嘛,自己的生日。其實習錦覺在習家時真是從沒慶祝過生日,所以一向對這個日期沒留意過,難得何清宇居然知道了。
“看在你這麼可憐從來沒慶祝過生日的份兒上,我們今天就隆重慶賀一番。”何清宇開玩笑的說著,拉著習錦覺就往外走。經過朱居誠的辦公室,習錦覺問;“要不要把豬頭叫上?”
“人家現在是有家的人了,跟以前單身的時候不一樣,你別動不動就想呼來喝去的,會有人不高興的。”何清宇悄悄說。
“是你想跟我單獨渡過這麼特別的日子吧?”
“去你的!別臭美!”
回到家,原來何清宇早就準備好了蛋糕,菜也已經洗淨切好,就等下鍋。何清宇麻利的栓起圍裙到廚房做菜去了,留下習錦覺在飯廳裏插蠟燭。
三十歲了!好像八歲以前跟媽媽一起住的時候,每年都很盼望過生日,因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禮物,自從到了習家,這種能讓人感覺到家庭溫暖的活動就取消了,二十二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慶賀生日。習錦覺心頭暖洋洋的,突然間產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是幸福,而是感到踏實,好像在空中飄了很久終於踏上陸地的那種感覺。
何清宇很快做好菜,豐盛的菜肴擺滿一桌子,“兩個人哪能吃這麼多?還有蛋糕呢。”習錦覺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喜滋滋的。
“這不是讓你今天吃完的,這可是一個星期的菜,你那個保姆做菜水平太差,一點營養搭配的觀念都沒有,我看著就難受,幹脆借這個機會多做點。”
“你不是常說有些菜不能隔夜吃嗎?”
“是蔬菜跟海鮮!說了多少次了你就是記不住!這些大部分都是各種肉類,是可以放在冰箱裏慢慢吃的!”何清宇輕輕敲了一下習錦覺的頭,以示懲罰。
“許個願吹蠟燭吧。”吃飯前何清宇拿出蛋糕。
習錦覺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挺做作,“吹什麼蠟燭?跟小孩似的。”說著把蛋糕推開。
“過生日哪裏分什麼大人跟小孩?你這個沒過過生日的傻帽才會這麼說。來!別害羞了!”何清宇又把蛋糕推回來。
習錦覺傻傻的笑著,紅著臉吹了蠟燭。吃完飯何清宇從臥室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紙盒子送到習錦覺麵前,“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看完禮物我們去看電影,然後去江邊散步,這就是今天的總體安排。”
盒子四四方方,上麵紮著精致的緞帶,習錦覺想到自己送給何清宇的睡裙就是這麼包裝的,不知道這個盒子裏是什麼?他略帶激動的打開盒子:卻是一盒男用化妝品四件套。
“怎麼是這些玩意?”習錦覺失望的說。
“你用了試試嘛。”何清宇感覺到習錦覺的失望。
“好像你以前給我買過一瓶搽臉的,我就跟你說過我不用這些東東,你怎麼記不住呢。”習錦覺皺著眉頭說,他總覺得男人用這些東西太娘娘腔。
“我記得呢,不過你都沒用過怎麼知道不好用呢,說不定這次用了之後感覺好呢?”
“不可能!”習錦覺斬釘截鐵的說,“我說了不用這些東西就是不用,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試圖改變我的習慣好不好?”習錦覺不耐煩的說,把盒子往沙發上一扔。
何清宇沒說話,走過去坐在沙發上默默的整理被習錦覺扔散在五個方向的東西。習錦覺看著何清宇小小的身軀,心裏像被利刃劃過一樣劇痛起來。他想起了何清宇為他做的種種,而自己卻隻為禮物不合心意就發脾氣。習錦覺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很難受難受,心髒像被四五把刀分割了一樣痛,此時他真巴不得地上出現一條縫能讓自己鑽進去,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
習錦覺忍著心痛坐到沙發上,幫著何清宇裝好化妝品,何清宇幽幽的說:“買的時候我想到你會不喜歡的,隻是我想讓你試試之後說不定就不會這麼排斥,其實當時還有一件毛衣很漂亮,我選擇了好久才決定買這個,沒想到買錯了。”何清宇一直低著頭,看不見她的眼神,不過這幽幽的聲音和柔弱的身軀已經讓習錦覺感到無比的內疚,心裏撕裂般錐心的痛楚讓他難以呼吸,控製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歎息,他輕輕的把何清宇樓進懷中,像抱著價值連城的青瓷一樣小心翼翼。他希望這種擁抱能趕走何清宇的不高興,也能緩解自己的內疚。
何清宇感覺出習錦覺的異樣,抬起腦袋看見習錦覺因為痛楚而稍微變形的臉,“你怎麼了?”她關心的問。
習錦覺沒有說話,仍舊這麼珍惜的抱著何清宇,良久,才緩緩說道:“其實不管你買什麼我都喜歡。”
“我才不信呢,”何清宇掙脫了習錦覺的懷抱,總是一個姿勢讓她半邊身子發麻。
何清宇的言語恢複了平常般的調皮,這讓習錦覺的痛楚減輕了許多,“我在想也不能總是排斥一些東西,男人用化妝品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他說。
“就是嘛,”何清宇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把化妝品盒子遞給習錦覺,“過了三十歲的人了,也該學會保養保養。”
習錦覺收下盒子戲謔的說:“你不怕把我保養得太帥被別人搶走啊?”
“去你的!還真以為你是帥哥呢,其實呢就是一顆衰白菜!”何清宇對習錦覺吐了吐舌頭。
習錦覺看著何清宇清亮的眼珠子,回味著自己剛才的痛楚,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心痛,為了別人而不是為了自己,第一次!
第二天習錦覺一早就討好似的打電話給何清宇,希望能為她做點事情,算是為自己昨天的所作所為贖罪。“那你就給我當司機吧。”何清宇想了想在電話裏說。
然後一大早習錦覺就開著車載著何清宇跑在了鄉村的小路上。
“我們這是幹嘛去?”習錦覺問。
“去一個廟子做超渡。”
“什麼意思?”
“之前我家人來做過一次,就是給過世的長輩超渡嘛,先前是以我的名義做的,但那次我沒有來,所以我一定要親自來一趟。”
所謂的廟子在郊區一個偏僻的角落,四合院樣式的圍了一圈屋子,中間一個院子,高高的豎著兩尊背靠背的不知什麼名字的菩薩,帶來一點宗教的氣息,四周的屋子很一般,裏麵人為的裝扮成寺廟的布置。
習錦覺無聊的坐在院子一角,看著何清宇捧著個牌子站在中間,在寫著“大雄寶殿”的正屋裏,幾個穿戴和尚服裝的人分成兩排立於門的兩邊,嘴裏唱著起伏不大的腔調,還帶了麥克,通過放在屋外的喇叭,把嘴中的念念有詞擴散出來,好像是一個一個菩薩的名字。
習錦覺木訥的看著,其實他並不覺得這一切可笑,相反的他雖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菩薩的存在,但是他對菩薩的有些話卻深信不疑。何清宇家經常搞這些名堂,什麼超渡,供牌位,上香燒紙等等,難怪她家財源廣進,習錦覺經常這麼想。其實習家好像也有這些習俗,不過自己從未參加過,而缺少了他對習家的人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對自己來說,上次去給外公外婆上墳是唯一的一次“宗教活動”,結果回來沒多久,業主鬧事的事情就完美解決,看來有些不能確定的東西的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過習錦覺這會想的是為什麼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給死去的人上上墳,燒點紙錢什麼的呢,對這些事情自己一向不排斥的呀,如果早點做些“善德”,說不定現在的境況會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