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黯然心傷。他知道自己與這位炙手可熱的親王之間,那“梁子”是根本無法解開的,甭說裏麵還連結著一個孝莊皇太後,就是沒有這個女人,兩人的所作所為也大相徑庭。但是他不能主動請纓。甭說攝政王的理由還那麼冠冕堂皇,要留在京裏輔導皇帝讀書。就算沒有這項任務,他去幹什麼?攝政王隻說要去征討,連“剿撫並用”的話頭兒都沒有。他實在不知道江南會發生什麼,自己又會有怎樣的前途。也許,就是從此刻開始,他就強烈地意識到,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順治皇帝快快親政,也許就會改變一切。
多爾袞決定親征,事情牽涉到好幾個人。多鐸和洪承疇之外,宮裏麵還有孝莊皇太後,宮外邊還有吳三桂和陳圓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都有難言的苦衷。
孝莊太了解這個多爾袞了。這個色鬼幹嘛要到南方去?還不是看中了那些“南疆佳麗”?她對自己的姿色非常自信,知道一個成熟的男人最終喜歡的女人,還是具有成熟美的女人,那些稚氣尚未盡脫的毛丫頭,並不具有競爭力。但是,她無法阻擋有權勢的男人“啃嫩草”的秉性,他們喜歡讓那些嬌滴滴的女孩子在身下作徒勞的掙紮,願意聽她們無可奈何的淒厲喊聲。這種怪癖每每讓她獨守空房,她也無可奈何。現在他要遠征了。完全離開了她的視線,他的怪癖將發揮到淋漓盡致。可她呢?“下嫁”的事遲遲未決,自己的年華卻漸漸老去,隻怕前途凶多吉少。她不能放他走!理由很現成,朝廷初創,百事待舉,離不開攝政王。
假公濟私是官場的普遍規律,更何況是一個被情欲燃燒得幾乎喪失理智的女人!
最興奮的莫過於陳圓圓了。她當然渴望能早一天回到那風光秀麗的江南去——那裏是生她養她的地方,盡管那些讓她牽腸掛肚的地方不乏血,可是在闊別之後,再回憶起來,似乎隻有鄉情的溫馨。那夫子廟的酥糖還那麼甜脆嗎?秦淮河上的槳聲燈影是不是還那麼奪目?
對陳圓圓來說,她更想見秦淮河上的“手帕姊妹”,好久沒有聽到她們的消息了,北方遭際了戰亂,南方總該太平些吧?她的眼前不斷地浮現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鄭妥娘甚至寇湄的形象。很奇怪,與鄭妥娘接觸並不多,但是,形象的衝擊力卻那麼強烈。也許是因為性格特別鮮明的緣故吧,她的嘴巴還那麼尖刻嗎?香扇墜兒怎麼樣?她與那個侯公子會善始善終嗎?這個癡女子性格剛強,可惜不一定識人。
在這些不乏溫馨的懷念中,她最思念的是兩個人:董小宛和柳如是。董小宛是她最要好的姊妹,不意之中竟然成了“情敵”,她知道那個冒辟疆的公子哥兒體性,慣例是會見異思遷的。臨走的時候把那個定情物歡喜佛給了她,也不知道她轉交了沒有。在我來說,未嚐沒有讓她代嫁的意思。她是絕頂聰明的,不會不明白我的一顆心。可是,“自古紅顏多薄命”,董小宛能逃脫嗎?。
柳如是怎麼樣了?跟那個白發公公能過到一起去嗎?想到這裏,她未免有一點“衣錦還鄉”的自豪感,無論如何,自己有一個不失為“天下梟雄”的丈夫,更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深深地愛著自己,為了自己不惜一切。這就夠了!
當然,她也知道丈夫因此而受到的巨大壓力,她想有所補救,按照她的天真想法,就該接受南方朝廷的封號,有一個“薊國公”的封號還不夠嗎?官要做得多大才能滿足?有了從海上運來的50萬斤糧食,足以解決那些啼饑號寒的士兵給養的問題了;有了30萬兩銀子,積欠的餉銀也能夠解決,那麼,就足以率軍與異族的入侵部隊來分庭抗禮,重新成為大明王朝的忠臣良將。那時眾人鉗口,丈夫自然也不會背負罵名。那該多好!
豈料丈夫投清竟然是鐵了心,他的那些請清軍幫助“剿寇”的說法不過是放的“煙幕彈”。他完全拒絕了南明朝廷的“雅意”,錯過了一次曆史的機遇。
現在,又一次機遇來了!離開了京城的眾目睽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吳三桂呀,吳三桂!你要擺脫這遺臭萬年的千古罵名,完全可以聯絡江南的義士們,改寫自己的曆史。她的興奮不僅有秦淮女子的兒女情長,更有著對丈夫曆史命運的真摯關懷。
然而,情況突變。多爾袞不去親征了,也不讓吳三桂到南方去。公布的命令竟然是讓他的部隊開到關外去。這是一種明擺著的不信任,敵人在南邊,卻讓你去北邊,南轅北轍。吳三桂自然滿腹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