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善美批判(1 / 3)

我的真善美批判不同於尼采的真善美批判。尼采的批判是反理性、消解性的。在他看來,作為傳統文化最高價值的真善美是與上帝等同的,他宣告上帝死了,也即否定真善美。我的真善美批判不是非理性的,不是拒斥其形而上學,消解其主體價值,而是著眼於揚棄真善美在表麵直觀視野下的外化設定。

在引進能動的實踐的觀點後,我國學術界對真善美如此規定:真是外部現實真實存在著的客觀必然性,善是人對外部現實合目的性要求的實現,這個合目的性要求的實現又完美地體現在優美的形式中,即美。

雖說引用了能動的實踐的觀點,此論卻還是在表麵的直觀的視野下。在這裏,其能動的實踐的觀點並不具批判的揚棄的意義,學者們頭腦裏占上風的仍是我們這粗糙外化的現實之幻想。

很明顯,舊史觀的目的論在這裏主導著,其邏輯是:人探求外部現實的客觀規律是為了致用,利用客觀規律實現人的合目的性的要求即善,美以真善為前提,須符合服務於真善。這是有例可證的,關於文學欣賞的意義,我國大專院校文學理論教材明確界定為:認識功能、倫理功能、審美功能。文學是專門的審美園地,為何不能特立獨行呢?這是由經世致用的目的論決定的,文學就在於為他人作嫁衣裳。

揚棄表麵的直觀的視野,真善美即為另一番麵目。在這裏,所謂真善美不是別的什麼,乃是人的本體價值的規定性,乃是人之為人的現實、感性。

我們的討論將從人的真善美之望出發,這並非某種神秘的先驗性,其源起為動物的好奇心、側隱心和食色欲。現在,它們是作為人化的形式,作為“人的感覺”。

人之為人,就在於充實其“人的感覺”,使其真善美之望成為現實、感性。在這種規定下,人的生命表現即表現為求真求善求美三個方麵,其為好奇的探索、惻隱的行動、“釣而不為魚”。

在外化範圍內,無所謂追求真善美。人們探求奧秘、助人扶物、經營飾造,並非為了歸向真善美,而是指向直接功利,隻是成其事而無意成其心。在這裏,人們探求奧秘、助人扶物、經營飾造隻是借以獲取直接功利的手段,它們本身是無意義的。

在外化範圍內,也有真善美的發生,但隻是客觀上意外發生的,是有待人們“囿於粗陋的實際需要”被自發揚棄時才有的事情。在這裏,人們好奇的探求、惻隱的行動、“釣而不為魚”是不經意不自覺的,是在無意之間偶爾為之的事情。

在外化範圍內,直接功利是本,真善美是末,前者如鼓腹前行的老板,後者則像隱後提包的跟班。在這裏,真善美沒有自己的意義,它的意義是依附直接功利之下的意義。於是,人們把善界定在實用功利上,結果善非其善,導致美善關係錯位。

這一切,都因為人類曆史才剛剛開始,人的覺悟還極其有限,所謂人類自覺史總體上還像自然界的自發史,還以外在自然界自覺的曆史表現著。在這種情況下,真善美的故事還不是人們生命表現的正常狀態。

在揚棄外化的情況下,人的生命活動是不受肉體需要支配的而唯真善美是求的“真正的生產”。

在這裏,人們立事功是為了成其心,興功利隻是方式、手段,隻在以此而充實其真善美之望。

在這裏,人們探求奧秘純是為了涉奇獵趣,是為了科學而科學,為了學術而學術,為了思想而思想。人們都熟悉的牛頓拿懷表當雞蛋煮的故事即是。當此時也,他正深深陶醉於探求奧秘之中,完全達到了忘我若愚的境界。在這種忘我若愚的境界中,我們所見的是人們探求自身的類及其他物的類之存在必然的過程,是人們探求自身的類及其他物的類之種的尺度的過程。

在這裏,人們助人扶物是惻隱熱心的表現,是悲天憫人、人道齊物、憂戚萬類、關懷蒼生。善之善者也,諾貝爾可以當之,他設獎之際已純然忘我,與類同一。當此時也,他愛如東風,心裏所係唯全人類,心思全在它的進步、和平。在這種純然忘我之中,我們所見的是人們維護自身的類及其他物的類之存在發展的過程,是追求自身的類及其他物的類之健康存在、和諧發展的過程。

在這裏,人們經營飾造是“釣而不為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這是人們陶醉於見到自己的“個性是物質的,可以直觀地感知的因而是毫無疑問的權力”。在庖丁解牛式的生產中,主體在自然界打上自己的印記毫無疑問,於是有其躊躇滿誌、悠然忘我的審美狀態。在這種悠然忘我之中,我們所見的是人們利用任何一個種的尺度寬廣深遠的生產的過程,是順應自然界的慣常行程而發展自身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