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親愛的,更是非常困難。

我隻簡單地講給你,你聽完

務必要馬上將它從心中抹去。

是那個發瘋地熱戀著我的

少年烏蒂耶,在我的授意下

代替你攬過了那樁盜竊案,

用他的青春做了愛情的祭品。

這是多麼大的罪過,我的知己,

我如此做,僅是為了愛著你。”

彎月西沉,叢林背負著無數鳥雀的

睡眠默默矗立。那緊摟著女人

腰肢的異鄉人的雙臂,漸漸地鬆弛,

分離的折磨殘酷地沉落在兩人心裏。

瓦季勒森沉默著似一座冰冷的石雕,

夏瑪如折斷了的藤蔓一般搭拉在地上。

突然,女郎緊抱住青年的膝頭,

跪在他的身下,哭著低聲哀求:

“這罪惡的嚴酷懲罰,就叫它留在

上帝的手中吧,我是為你才做了

這樣殘酷的事!愛人啊,請原諒我吧!”

挪開他的腳,瓦季勒森怒斥道:

“用你罪惡的代價買出我的生命,

這沾滿鮮血的生命實在應該被詛咒!

殘忍的女人!可恥的生命的債主!

你使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愛上了恥辱。”

他離開船,跳上岸,鑽進叢林裏。

黑暗中,枯葉在他腳下沙沙作響,

腐草散發著撲鼻的黴爛氣息,

向四方伸展著無數杈枒的

老樹,形成的黑影千奇百怪。

他不停地走啊走,直到路已不見——

整個叢林伸出纏滿亂藤的巨臂,

默默阻攔著他繼續往前走。

他疲憊地坐在地上歇息,那如

幽靈似的站在他身後的是誰呢——

那黙不作聲,一步步跟蹤前來,

在漆黑的叢林裏留下血淋淋的

足跡的?瓦季勒森攥起拳頭

喊道:“你怎麼還不放過我?”女人

閃電般奔來,撲進他的懷裏,

她的披散的頭發,馨香的衣裙,

急促的喘息,雨淚似的狂吻

似潮水一般淹沒了他的肢體。

夏瑪哭著說:“我不讓你走,不,

我不能離開你。為你我作了惡,

懲處我吧,我的主人,倘使你

願意,殺死我吧,用你的手

來結束我的罪惡。”忽然,暗夜

在看不見繁星的叢林裏顫栗,

地下伸展的樹根也恐懼地發抖。

窒息中擠出了一聲深深的歎息,

之後,不知是誰跌倒在地上的枯葉裏。

瓦季勒森鑽出叢林的時候,

初升的晨光正照在遠處的濕婆廟頂。

整個清晨,他如瘋子一般失神地

在河邊寂靜的沙灘上不停地徘徊。

正午燃燒著的日光,火鞭似的

狠抽著他的周身,他口渴難耐,

卻想不起喝一口近在身邊的滾滾的河水。

他仿佛聽不見汲水村女同情的召喚——

“請到我家歇息吧,遠方來的青年。”

夜裏,他乏倦不堪地奔回小船

似飛蛾懷著強烈的渴望撲向燈火。

啊!小床上,一隻玲瓏的腳鐲放在上麵!

他不知多少次地將它緊貼在胸口,

那鐲上金鈴的微響也不知多少次

似箭一般刺穿他的心窩。船角裏

置著一件天藍色的紗麗,他撲在它上麵

將臉埋進皺褶裏——那絲的柔軟,

無形的香氣,不由自主地令他

勾起那窈窕、動人的身段的憶想。

詩一般的初五的彎月,緩緩躲在

七葉樹的身後,瓦季勒森伸開雙臂

朝森林大聲呼喚:“回來吧,親愛的!”

叢林的寂靜的黑暗裏有個人影

閃出,幽靈般的站立在沙灘。

“來,親愛的!”“我已經回來了,”

女郎撲在他的身下說:“原諒我,

最親愛的,你那慈悲的手沒有

把我殺死,或許是我命中有救。”

望著她的臉,瓦季勒森伸出

雙臂將她摟在懷裏,猛地一陣

顫抖,又使勁將她推得很遠。

他驚叫著:“哦,為什麼,哦,

你為什麼又回來?”閉緊雙目,

將臉扭開,輕聲道:“你走吧!

別再跟著我。”女人沉吟了片刻,

終於跪倒在地向青年摸足行禮,

而後朝岸邊走去——似夢幻一樣地

慢慢消失在叢林中的暗夜裏。

輕微的損害

臘月天裏,吹起了寒風

瓦魯納河泛湧著微波。

遠離都市的村落裏,靜謐的

芭蕉林裏,石築的堤岸上

走來了迦屍國的皇後格魯那,

整整一百名宮女簇擁著她去洗澡。

嚴守著國王的禁令,早晨的

河堤上竟看不到人跡;

住在近處幾座草舍裏的

人家早已回避,河畔

一片寂靜,僅有樹叢中

傳出鳥雀的啼鳴。

瓦魯納河水翻湧在

輕輕喧嘯著的北風中,

金色的陽光閃爍在水麵上,

層層波浪歡樂地跳躍著,

猶如狂舞著的舞女飄蕩起

綴滿奪目珠寶的衣裙。

女郎甜柔聲音

羞煞了浪花的低語;

蓮藕般美麗的手臂

激起了河水濃濃的愛意;

藍天不安地觀望著水中

縱情嬉笑的一百名宮女。

沐完了浴,女郎們

紛紛回到了岸上——

皇後說:“噢,真冷!

我的周身都在戰栗,

燃一把火吧,朋友,

叫烈火驅走寒意。”

女郎們進了樹林

搜尋柴草準備點火,

彼此歡樂地拽著

樹枝互相爭搶;

突然皇後召喚她們

不無驚喜地說:

“趕快來呀!瞧那邊

是誰的草舍就在近前?

你們將它點著了,

讓我烤烤手腳和全身。”

說完皇後興奮地笑了,

笑得如蜂蜜一般甜。

宮女馬樂蒂提出異議:

“皇後!這是荒唐的戲謔。

為何要放火將它無故燒毀,

知道是誰蓋起了這茅屋?

大概是窮人,或是異鄉客,

還許是修道的隱居者。”

皇後說:“快扔到一邊去

這不值錢的憐憫心腸!”

難以抑製的好奇心,

瘋子一般的理智,

將草舍燃起火的是這些

狠心的年輕女郎。

濃煙翻滾著翻滾著

旋卷四散。

隻眨眼功夫,濃煙裏

迸出了熊熊的烈焰,

烈焰伸出千百條貪饞的

舌頭吞噬了藍天。

如一群暴動的火蛇

逃出裂縫的地獄,

頭頸狂舞著伸向天穹

發出嘶嘶的吼叫聲,

毀滅在女人耳畔得意地

彈奏著焚燒曲。

晨鳥抖顫地止住了

歡快的歌聲。

成群的烏鴉呱呱地驚叫著,

北風助威地吹著——

更多的草舍茅屋接連著延燒起

更加猛烈的熊熊大火。

焚毀的饞舌舔光了

河畔的小村落。

冷寂的路上,臘月的清晨裏,

帶著滿足的疲倦,伴著百名佳麗,

皇後回宮了,青蓮花掙在手中,

深赤的紗麗裹在身上。

法庭裏審判的寶座上

威坐著大地之王。

流離失所的人一群群走來,

膽怯地在他的腳前俯伏,

抖戰著期期艾艾地

痛訴他們的不幸。

國王將頭垂下——

羞憤燒紅了眼睫。

他走出法庭,奔向後宮,

質問皇後道:“你幹的什麼事!

焚燒窮苦百姓的茅屋,

說吧!這是依據哪家的律法?”

皇後冷笑道:

“那也配稱房屋!

燒了幾間破爛不堪的草房

對他們能有多大損傷?

隻要能使皇後有一霎的快樂

耗去多少金銀財寶也值得。”

國王厲聲說——胸中

充滿了憤然之火——

“隻要你仍是國王的妻室,

就要知道毀掉茅屋對窮人的損失有多大

我清楚你對此毫無所知;然而,

我會讓你知道你的罪惡。”

國王命令侍女脫下她

奢華的衣裙;

冷酷地剝下了那件

深赤色奪目的紗麗;

取來了女丐的髒破衣衫

給皇後披在了身上。

國王將她拉到路旁說:

去做乞食的女丐;

直到有一天你能將那

在你瞬間的快樂中

焚毀的幾間破草舍

重新搭建起來。

“我給你一年期限,

期限不滿你回返,

規矩地站在法庭上,

鄭重宣布,那破舊

草舍的毀壞對窮人

到底是多大的損害。”

價格的添增

臘月的黑夜格外寒冷,

一片殘荷的枯杆兒敗葉

在冷酷的嚴冬中飄蕩;

賣花者善奴的水塘裏

卻有一朵白蓮

綻開在水麵上。

賣花人擷下白蓮,

來到宮門外,

想謁見國王,

將它以公平的價格出賣。

在這時,有一位長者,

發現蓮花,心生歡喜。

他問:“你賣多少錢?

你這朵遲開的白蓮我想買下。

今晚,佛陀來城裏說法,

我要將花獻在他的腳下。”

善奴答:“一兩黃金,

我願意賣給你。”

長者剛想交錢,突然

一片莊嚴氣象展現在他眼前——

侍從們手掬檀香花冠,

波斯匿王高喝著梵讚

為參拜佛陀,他忽然

一大早出現在宮門前。

這遲綻的一朵白蓮,

引來了波斯匿王的暗讚。

他詢問:“你賣多少錢?

我要將它獻在佛陀座前。”

賣花者回答道:

“啊!尊敬的國王!

用一兩金子的價格,

此位長者業已買妥它。

“十兩黃金賣給我”

國王將花價格高了十倍。

長者急忙說:“二十兩

黃金我留下!”

白蓮花的身價

就這樣層層加碼。

賣花者善奴暗暗想道:

為了誰他們如此爭吵?

我要是將花賣給那個人,

豈不是更要賺取不少?

於是善奴懇切請求:

“請陛下、長者不要生氣,

此花我誰也不賣了。”

說完賣花人就朝向林中奔跑——

那裏佛天永駐,

園中處處光明。

蓮座上端坐著佛陀,

一副明靜愉悅的妙相。

他目光似清泉般寧靜,

唇邊閃現著慈悲的微笑。

賣花人凝視著

佛的莊嚴妙相,

目不斜視靜默無語。

突然他雙腿跪地

將那朵遲開的白蓮

獻在蓮花似的佛足下。

佛含著微笑慈祥地問他:

“善男子!將你的心願說出。”

善奴地回答說:“世尊!

我僅想要你足上的一點灰塵。”

比丘尼

當時,大災荒陰影籠罩下的

室羅伐悉底城裏,

遍地都是災民

和饑腸轆轆的悲啼。

佛向他的弟子們

挨個兒地低聲問詢:

“你們誰樂意擔起

賑濟災民的重任?”

珠寶商賈悉多

向佛陀合掌頂禮,

他沉吟了良久

後來才低聲說:

“整個城市都陷於饑寒中,

主啊!我焉有

賑濟它的辦法?”

武士勝軍接著說:

“為貫徹你的命令

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直至剖開胸腹

獻出滿腔的熱血。

然而,我的家裏

竟不存一粒糧食。”

法護乃是大地主,

他向佛連連訴苦:

“遇上了這種災年,

我的萬頃田園

全成為荒蕪一片。

我已是如此窮苦,

交不起皇家稅賦。”

麵麵相覷,

佛的門徒們默默無語。

釋迦佛殿裏死一般寂靜,

麵對著那受災的危城

佛圓睜著黃昏星般的

兩隻明亮慈悲的雙目。

給孤獨長者的女兒

深埋著頭羞紅著臉,

眼噙著痛苦的淚滴

俯伏在佛的腳下,

恭敬而堅定地低聲

表達出自己的心願——

“無能的善愛比丘尼

願踐行佛祖的善意。

哭喊著的那些災民

個個都是我的孩子,

自今日起,我出頭

賑濟難民供應糧米。”

這話令眾弟子全都驚異——

“你比丘的小女比丘尼

竟這麼狂妄,不自量力!

敢將如此艱巨的重任

包攬肩頭欲出人頭地。

現在你的糧食在何地?”

她朝眾門徒合掌致意說:

“我僅有個討飯的缽盂。

我乃一介卑微的女人

比誰本事都差的比丘尼

故而完成佛祖的使命

全仰仗各位慈悲的賜予。

“我的滿滿的穀倉全在

諸位每個人的家裏,

你們的施舍會盛滿我

這個取之不竭的缽盂,

換門募集得來的穀米

將拯救這片饑饉的大地。”

不忠實的丈夫

聖者克比爾虔誠的美名傳遍了舉國上下,

他的寒舍裏彙聚著來自八方的善男信女。

有人問:“世界上真有神嗎?請你告訴我。”

有人說:“請為我誦經,治好我的病痛。”

有人說:“請施展你天神一樣的法力。”

不孕的女人流著淚說:“請讓我生個孩子。”

克比爾噙著淚水合掌乞求大神訶利:

“你讓我生在一個卑賤的穆斯林家裏——

我料想不會沒有誰能到我的身邊來,

隻有你好心地背著人和我同在。

你玩的什麼花招兒啊!戲弄人的訶利!

引世人到我家中,難道你想離我遠去?”

城裏所有一切婆羅門懣憤地互相議論:

“多麼荒唐,人們竟崇拜一個異教徒的織布匠!

這真是充滿恐怖的世界末日已降臨,

不挽狂瀾於既倒,那是婆羅門推缷責任!”

於是,婆羅門與一個妓女想出詭計,

悄悄地給了她指示,金幣塞到她手裏。

有一天,聖者克比爾來到市集賣布,

忽然人群中有個女人拽住他哭天抹淚。

“喂,你這個狡猾的騙子,良心喪盡,

憑什麼暗地裏欺騙無辜的女人?

扔下無罪的我,假充善良裝成僧侶!

缺吃少穿,我麵容憔悴,膚色如漆。”

附近的一群婆羅門佯裝打抱不平:

“好個褻瀆宗教沽名釣譽的出家人!

你安享供養,卻往老實人的眼中撒沙子,

使這無依無靠的女人忍饑挨餓沿門乞討。”

克比爾說:“我確實有罪,去我家吧,

我有食物,女人,憑啥讓你餓肚子呢?”

克比爾恭敬地將壞女人領回自己家中,

和氣地對她說:“是訶利大神將你派來的。”

此時,女人羞懼、慚愧地哭泣起來:

“都是貪心讓我犯了罪,我定會在你的詛咒中死去。”

克比爾說:“尊敬的媽媽,我不會因此而怨恨你,

你對我的誹謗,其實是我頭上最漂亮的裝飾品。”

女人的覺悟被喚醒了,她心中的邪念被驅除了,

克比爾教傳她用甜柔的低頌梵讚。

謠言遍傳四方——偽善的克比爾,騙人的虔誠;

克比爾聽後說:“不錯,任何人都比我值得尊敬。

倘若能登彼岸,身後的榮譽又算什麼?

神啊,倘若你在上麵,我情願比任何人都低賤。”

國王聽聞了聖者的讚歌,遣來了使者。

克比爾謝絕前往,擺著手對使者說:

“我決心遠離一切高貴的人,甘原讓屈辱伴隨一生,

我這樣一個廢人,不配做國王身邊的裝飾品。”

使者說:“聖者若是不去,我們命將不保,

你的美譽,使國王渴望見到你。”

國王坐在寶殿上,兩邊站滿列隊的侍從;

壞女人緊隨在身後,聖者克比爾邁入宮廷——

有人暗笑,有人搖頭,有人反感地垂首。

國王心想:真是無恥,竟有女人緊隨其後!

他用目光做出暗示,侍衛們將出家人轟出了殿門,

克比爾恭敬地領著女人返回自己的家園。

途中喜笑顏開的是那幫婆羅門,

他們用不堪入耳的話語嘲笑咒罵著出家人。

此時,女人哭泣著跪在聖者腳前:

“為何你要將我拯救出罪惡的泥沼?

為何甘受詆毀,將罪人留在你家裏不放?”

克比爾說:“媽媽,隻為你是訶利的恩賞。”

丈夫的重獲

某一天杜爾西達斯於恒河畔

荒僻的火葬場裏,

日落以後,隻身徘徊著陶醉於

自己創作的歌曲裏。

他突然發現,在死人的腳旁

一位薩蒂端坐在那裏;

執意要與她的丈夫在同一爐膛的

烈焰中死去。

女伴們不住地用鼓舞的歡呼來讚歎

她藐視死亡的勇氣,

婆羅門祭司環繞在周圍朗誦著讚頌

她高貴品行的詩句。

女人忽然看見,杜爾西來到了身邊,

她急忙施禮

恭敬地說道:“主啊,望你的金口

為我指點迷津。”

杜爾西問道:“媽媽,到何處去呢,

如此地氣派莊嚴?”

女人道:“與丈夫一起升上天堂——

這是我的夙願。”

“為何如此輕生,要去什麼天堂?”

杜爾西笑著說:

“喂,母親,既然天堂屬於神,

那麼塵世就不算他的啦?”

沒聽懂他的話,女人呆望著

無比惘然驚訝——

她合掌請求:“隻要能得到丈夫,

天堂就隨它去吧!”

杜爾西笑著說:“請回家去吧,

聽我告訴,

自今天起再過一個月你將得到

心愛的丈夫。”

女人充滿信心離開了火葬場

返回了家,

杜爾西無眠地在恒河畔沉思

靜謐的深夜裏。

女人虔誠地隻身守候在

冷清清的空房中,

杜爾西每天都要前來傳授她

潛心苦修的經句。

一個月的期限飛快地到了,鄰居們

紛紛擁到她門前,

問道:“得到丈夫了嗎?”女人答:

“唔,那是自然。”

鄰居們急忙又驚問道:“快說給我們,

他住在哪間屋子?”

女人微笑著答道:“我的丈夫就居住

在我的心靈深處。”

點金石

瓦林達般的耶摩那河岸

薩那坦獨自虔誠地默誦梵讚,

一個婆羅門穿著破爛不堪的衣衫

搖晃著走來跪在他的腳下。

薩那坦問道:“你從哪裏來?

婆羅門,你名字叫什麼?”

婆羅門回答道:“真不知該從哪說起,

為了參拜你,我從遙遠的地方來到這裏;

我乃摩那伽爾鎮的吉般,

小鎮所在的縣名是巴爾特曼;

全世界再也難找出第二個人

似我這般的不幸與可憐——

我有幾畝薄地,收入卻糊不了口,

貧困令我在人前羞於抬頭。

過去我曾以布施與供奉犧牲聞名,

如今我片甲無存,一貧如洗。

為了讓貧困變成富有

我曾乞求濕婆大神要她賜福;

一天拂曉前在夢中我聽到

濕婆吩咐:“我將實現你的禱祝——

前往耶摩那河畔,

頂禮苦行者薩那坦的腳前,

將他當做你的父親一樣尊敬,

在他那裏有你發財的道路。”

聽了他的話薩那坦心中憂急——

“出家人能有何物?

過去的所有我早已完全捐獻——

僅剩下個討飯的缽盂。”

忽有一件事閃出他的記憶,

薩那坦說:“噢,想起來了,

有一日我曾在這河邊上

撿到一塊點金石。

我將它埋在了那邊的沙灘裏——

想以後用它作布施;

喂,婆羅門,你將它拿去,

你的困厄會馬上消失。”

婆羅門趕緊跑去掘開沙土

挖出了那塊點金石,

他在兩隻避邪鎖上試了試,

鐵鎖立即變成了耀眼的金子。

婆羅門驚愕地坐在河邊上——

獨自困惑地沉思默想,

耶摩那河裏那濤濤波浪

別有深意地在他耳邊激蕩。

河對岸展現一幅深含寓意的圖畫——

西方正墜下黃昏時疲憊的太陽,

婆羅門撲通跪倒,淚眼漣漣地

腦門緊頂在薩那坦的足上:

“師父啊,乞求你——傳給我

厭惡珍寶,鄙視黃金的秘訣!”

婆羅門邊說邊用力地

將點金石拋進耶摩那河水中。

被俘的英雄

五條河流環抱著的英雄之國

頭上盤著辮子的錫克

響應古魯的號召挺起了胸膛——

勇敢、堅強,不屈不撓。

“古魯琪萬歲”的歡呼聲

回蕩在旁遮普四方;

新覺醒起來的錫克

目不轉睛地凝望著

清晨裏初升的太陽。

“阿拉克·尼朗薑”——

一聲歡呼扯斷了

奴隸腳下的鐵鏈及韁繩。

腰中的寶劍也似乎

在欣喜中鏘鏘作響。

旁遮普處處高喊著——

“阿拉克·尼朗薑!”

到底盼來了這樣的一天——

千萬人將恐怖從心中徹底趕走,

也不必再為什麼未償的債務而牽腸掛肚;

生和死僅是腳下的嘍囉,

所有的煩惱痛苦已在精神上徹底驅除。

在旁遮普五條河的十個河岸

到底盼來了這樣的一天。

德裏的皇宮內

巴德沙賈達的睡眠

屢屢從眼中飛走——

是誰的歡呼震耳欲聾

掀翻了深夜的靜寂?

是誰的火炬熊熊

照亮了天空大地?

壯士們的鮮血

灑遍了五河十岸——

英雄們的生命似鳥兒

蜂擁地飛回鳥窩一般

飛離了無以計數

被尖刀刺穿的軀體。

母親——祖國的眉心裏

有血染的輝煌聖痣,

壯士們的熱血

染紅了五河十岸。

在死神的親吻中

莫臥兒與錫克對壘。

戰場上上演著殊死的抗爭

彼此掐緊對方的咽喉——

猶如巨蟒死咬著

受傷的蒼鷹。

在那日的激戰裏

充斥一片喊殺聲——

呼喊著“古魯琪萬歲”的

為錫克族的壯士,

在血泊中狂喊著“勝利”的

是發瘋的莫臥兒軍人。

在此次戰爭中

錫克的領頭人般達

被莫臥兒俘獲,

似帶上枷鎖的雄獅

五花大綁地被押上

通往德裏的路途。

走在前麵的是莫臥兒兵士

腳下飛揚著路上的塵土,

刺刀上挑著被切下的

錫克壯士的頭顱,

後麵隨著七百個

戴著鐵鎖的錫克戰俘。

大街上看不見行人的蹤影,

隻有戶戶開著的窗戶。

不懼死亡的錫克戰虜

高喊著:“萬歲,古魯。”

錫克的壯士與

莫臥兒的兵卒,

此時,揚起了

德裏大路上的塵土。

戰俘們一個個

高喊著:“萬歲古魯琪”

在莫臥兒的刀下

慷慨就義。

一天一夜中,

一百名壯士的

一百顆頭顱墜了地。

七天七宿中七百條

生靈在刀下終結。

最後,審判官將

五花大綁的般達的

兒子拽到般達身旁,

說:“宰了他!用你

自己的手殺了他。”

一句話沒有說,

般達緩緩地將

兒子拉到身邊。

將右手放在兒子

頭上為他祝福,

又親了一下兒子

紅色的頭巾。

手中緊握著匕首,

父親凝望著兒子的容顏。

低聲地在兒子的耳邊說:

“高喊一聲‘古魯琪萬歲’!

我的好孩子,畏懼

不屬於錫克教的壯士!”

孩子的神情中湧現出

視死如歸的氣概,

嘴裏高喊著:“古魯琪萬歲!”

孩子的呼聲在大廳裏回響,

孩子凝望著父親的麵容。

父親伸出左臂

攬住兒子的頭頸,

右手使勁地將匕首

捅進兒子的心窩。

法庭上倒下了

孩子的軀體,

孩子嘴裏高喊著:

“勝利屬於古魯琪!”

法庭裏一片沉寂。

莫臥兒用燒得通紅的

鐵條撕裂了般達的軀體。

壯士站立著死去——

未發出一聲痛苦的歎息。

一旁的人閉緊了雙目,

法庭裏死一般的沉寂。

不屈服的人

那一年,奧朗則布

正掠奪著印度的神聖版圖——

有一日,馬魯瓦的國王

佳蘇般特前來覲見:

“陛下,在一個如墨的黑夜,

有人設伏於阿遮勒堡塹壕中

偷偷抓住了西魯希王蘇羅坦——

他眼下成了我宮廷裏的囚徒。

我的主子,請你定奪,

對於他,你打算如何懲辦?”

奧朗則布聽了說:

“真是喜出望外的佳音!

耗盡時光竟然抓住了

這震天動地的驚雷。

他帶領著數百山國驍勇

出沒在崇山峻嶺中,

這個拉其普特壯士似沙漠裏

眩目的彩虹一般飄忽來去。

我要親自接見他——

讓使者將他帶到這裏!”

於是馬魯瓦國王佳蘇般特

垂合掌請求道:

“囚禁在我宮內的

是一頭刹帝利種姓的猛獅,

陛下欲召見他——

我先有一個請求請您恩準:

對於這年輕的武夫

萬勿侮辱與輕視。

我欲親自陪他來此,

若是陛下同意。”

奧朗則布和藹地回答道:

“你怎能這麼說,

無比聰明的勇士

馬魯瓦的國王啊!

我的臉上覺得難為情,

因為此話由勇士說出。

自尊的人焉能夠

傷害他的麵子?

放心吧,無需憂慮,

隻管領他走進我的宮中。”

西魯希王來到宮殿裏,

馬魯瓦國王親自陪同。

他昂首挺胸,一雙

眼睛射出咄咄逼人的光。

侍從們大喝道:“趕快跪下,

不懂規矩的囚犯!”

頭靠在馬魯瓦國王的肩上

蘇羅坦從容地回答:

“除了父母的雙足,

我還不知道向誰拜倒。”

奧朗則布的侍從

用氣得血紅的眼睛怒視著蘇羅坦:

“我能教會你禮數;

我能叫你跪在地下。”

西魯希王輕蔑地回答:

“白日做夢吧!

可笑的恫嚇豈會使我低頭,

我生下來就不懂得什麼是懼怕。”

宮殿裏屹立著勇士蘇羅坦,

威武不屈凜然難犯。

奧朗則布拉起蘇羅坦的胳膊

請他在自己身邊就座,

問道:“勇士,五印度中間

你覺得什麼地方最好?”

蘇羅坦答道:“阿遮勒堡,

天底下哪也比不上它!”

雅靜的宮殿裏馬上

發出一片低聲的訕笑,

然而奧朗則布卻笑著說:

“好,我準許你永駐阿遮勒堡。”

更多的給予

帕坦的軍士們縛來了

一群成了戰俘的錫克——

舒裏特幹基的大地早已

被鮮血染紅。

那瓦布說:“喂,特魯辛格,

你將被我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