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1)(3 / 3)

〔1〕南屏山: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九十:“南屏山府西三裏。峰巒聳秀,環立若屏。北有淨慈寺。寺前一峰曰雷峰,或以為回峰之訛也。有雷峰塔。其西為九曜山。山石嵯峨,頗為雄峻。山西南為太子灣,以宋莊文、景獻二太子攢園而名。益折而南,為煙霞嶺。又南為南高峰。盤紆峻聳,東抱西湖,南蚭浙江,舊有塔在其上。”《袁宏道集》卷十《南屏》:“南屏峰巒秀拔,峻壁橫披,宛若屏障。淨慈在其下,永明和尚撰《宗鏡錄》處也。”奔雲石:張岱《西湖夢尋·小蓬萊》:“小蓬萊在雷峰塔右,宋內侍甘升園也。奇峰如雲,古木蓊蔚,理宗常臨幸。有禦愛鬆,蓋數百年物也。自古稱為小蓬萊。石上有宋刻‘青雲岩’、‘鼇峰’等字。今為黃貞父先生讀書之地,改名‘寓林’,題其石為‘奔雲’……”《小蓬萊奔雲石》詩:“滇茶初著花,忽為風雨落。簇簇起波棱,層層界輪廓。如蝶綴花心,步步堪咀嚼。薜蘿雜鬆楸,陰翳罩輕幕。色同黑漆古,苔斑解竹籜。土繡鼎彝文,翡翠兼丹雘。雕琢真鬼工,仍然歸渾樸。須得十年許,解衣恣盤礴。況遇主人賢,胸中有丘壑。此石是寒山,吾語爾能諾。”

〔2〕綴:沾附。

〔3〕黃寓庸:指黃汝亭,字貞父,仁和人,明萬曆二十六年進士,曾任南京工部主事、布政司參議等職。病後歸鄉,在南屏小蓬萊隱居,題廬名為寓林,寫書自娛,有《寓林文集》行世。

〔4〕頗穢惡:身上很髒,有惡臭味。

〔5〕人琴之感:《世說新語·傷逝》:“王子猷、子敬俱病篤,而子敬先亡。子猷問左右:‘何以都不聞消息?此已喪矣!’語時了不悲。便索輿奔喪,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徑入坐靈床上,取子敬琴彈,弦既不調,擲地雲:‘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慟絕良久。月餘亦卒。”

〔6〕王州:王世貞(1526-1590),字元美,號鳳洲、州山人,太倉(今屬江蘇)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進士,授刑部主事。曆官浙江右參政、山西按察使、南京刑部尚書等。有《州山人四部稿》等。盜亦有道:強盜也講道德。原語見《莊子·胠篋篇》:“蹠之徒問於蹠曰:‘盜亦有道乎?’蹠曰:‘何適而無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聖也;入先,勇也;出後,義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

寫石而兼及主人,寫人而又始終沒有離開寫石,匠心獨運,頗耐尋味。

木猶龍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一,詳細記載了一件玩物——木猶龍的形體特征及其來龍去脈。

木龍出遼海,為風濤漱擊,形如臣浪跳蹴,遍體多著波紋。常開平王得之遼東,輦至京。開平王第毀,謂木龍炭矣〔1〕。及發瓦礫,見木龍埋入地數尺,火不及,驚異之,遂呼為龍。不知何緣?出易於市,先君子以犀觥十七隻售之,進魯獻王,誤書“木龍”,犯諱,峻辭之,遂留長史署中。先君子棄世,餘載歸,傳為世寶〔2〕。丁醜詩社,懇名公人錫之名,並賦小言詠之〔3〕。周墨農字以“木猶龍”,倪鴻寶字以“木寓龍”,祁世培字以“海槎”,王士美字以“槎浪”,張毅儒字以“陸槎”,詩遂盈帙。木龍體肥癡,重千餘斤,自遼之京之兗、之濟,繇陸;濟之杭,繇水;杭之江、之蕭山、之山陰、之餘舍,水陸錯〔4〕。前後費至百金,所易價不與焉。嗚呼!木龍可謂遇矣!餘磨其龍腦尺木,勒銘誌之曰:“夜壑風雷,騫槎化石;海立山崩,煙雲滅沒〔5〕。謂有龍焉,呼之或出。”又曰:“攏龍張子,尺木書銘;何以似之?秋濤夏雲。”

〔1〕常開平王:常遇春,明代開國功臣,平吳後進中書平章軍國重事,封鄂國公,死後封開平王。開平王第:開平王的住宅。

〔2〕先君子:張岱的父親名張耀芳,字爾弢,號大滌。善於詩歌,好神仙之術。

〔3〕賦小言詠之:《張子詩秕》卷三《木寓龍》:“先君子有木寓龍,生於遼海,形如蹴浪,命岱賦之,因用東坡《木假山》詩韻:曾聞萬年樹化牛,祖龍驅之臥滄洲。風濤激擊幾千秋,奇磊砢波不流。質成金石堪雕鎪,毒龍蟠據稱大酋。棱層噴薄勢何似?峭壁驚湍打石龍。不屑學山乃學海,河伯為爾傳箕裘。奇峰亂射如鼎沸,釜中蹴浪猶添酒。願挾支機問星女,何時再犯昆侖丘?”

〔4〕繇陸、繇水、水陸錯:由陸路運輸,由水路運輸,水路陸路交錯運輸。繇,同由。

〔5〕騫槎化石:宋·周密《癸辛雜誌·前集》:“乘槎之事,自唐諸詩人以來,皆以為張騫,雖老杜用事不苟,亦不免有‘乘槎消息近,無處問張騫’之句。按騫本傳止曰‘漢使窮河源’而已。張華《博物誌》雲:舊說天河與海通,有人齎糧乘槎而去,十餘月至一處,有織女及丈夫飲牛於渚,因問此是何處?答曰:‘君還至蜀,問嚴君平則知之。’還問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牽牛宿。’然亦未嚐指為張騫也。及梁宗懍作《荊楚歲時記》乃言武帝使張騫,使大夏,尋河源,乘槎見所謂織女牽牛,不知懍何所據而雲。又王子年《拾遺記》雲堯時有巨槎浮於西海,槎上有光若星月,槎浮四海,十二月周天,名貫月槎、掛星槎,羽仙棲息其上,然則自堯時已有此槎矣。”

僅僅一件小小的玩物,卻將其來龍去脈寫得如此曲折多變,真有波譎雲詭之慨!

天硯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一,詳細記載了一塊寶硯製作與發現的過程,不僅寫了文物本身,還寫了與這文物有關的三個人——秦一生、燕生與作者自己。

少年視硯,不得硯醜〔1〕。徽州汪硯伯至,以古款廢硯,立得重價,越中藏石俱盡〔2〕。閱硯多,硯理出。曾托友人秦一生為餘覓石,遍城中無有〔3〕。山陰獄中大盜出一石,璞耳,索銀二斤。餘適往武林,一生造次不能辨,持示燕客〔4〕。燕客指石中白眼曰:“黃牙臭口,堪留支桌。”賺一生還盜〔5〕。燕客夜以三十金攫去。命硯伯製一天硯,上五小星,下一大星,譜曰“五星拱月”。燕客恐一生見,鏟去大小三星,止留三小星。一生知之,大懊恨,向餘言。餘笑曰:“猶子比兒〔6〕。”亟往索看,燕客捧出,赤比馬肝,酥潤如玉,背隱白絲,類瑪瑙,指螺細篆,麵三星墳起,如弩眼,著墨無聲而黑沉煙起,一生癡口張而不能翕。燕客屬餘銘,銘曰:“女媧煉天,不分玉石。鼇血蘆灰,烹霞鑄日。星河溷擾,參橫箕翕〔7〕。”

〔1〕硯醜:據李時珍《本草綱目·獸一·牛黃》記載“醜寶”是牛黃的別稱。故硯醜即硯寶。

〔2〕以古款廢硯:在硯石上刻上古文字,廢掉了硯石天然的狀貌。

〔3〕秦一生:張岱《琅嬛文集》卷六《祭一生文》:“…餘友秦一生,家素封,鷗租桔俸,可比千戶侯。而自奉極淡薄,家常無大故,則不殺雁鳧,踽踽涼涼,一介不以與人,而又不鳴不躍,以閑散終其身……乃一生性好山水聲伎,絲竹管弦,樗蒲博奕,盤鈴劇戲,種種無益之事,顧好之,實未嚐自具肴核,為一日溪山之遊,亦未嚐為一日聲樂,以供知己供飲。乃其所以自娛者,往往借他人歌舞之場,插身入之。故凡越中守土、有司及豪貴肆筵設席,或於勝地名園,或於僻居深巷,一生無日不以微服往觀。至夜靜燈殘,酒闌客散,其於楹楚之間,兩目爛爛如岩下電者,非他人,必一生也。大率無事,日以為常,非大故,非外出,非甚疾病,雖水火不之避,風雨勿之阻也……”

〔4〕造次不能辨:倉卒之間,無法辨別真假。燕客:張岱的堂弟。見張岱《琅嬛文集》卷四《五異人傳》。此人名萼,初字介子,又字燕客。乃一豪紳公子,揮金如土。最後抗清而死。

〔5〕堪留支桌:可以用來墊桌子。意思是不是什麼硯寶,而是一般的石頭。賺:欺瞞。

〔6〕猶子比兒:雖是侄子,卻像自己的兒子一樣。意思是,雖然寶硯落入了燕客之手,因為他不過是偶然興之所至,並不珍愛這些文物,就好像到了我的手裏一樣。

〔7〕女媧煉天,不分玉石,鼇血蘆灰,烹霞鑄日:《淮南子·覽冥訓》有這樣一段記載:“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複,地不周載,火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星河溷擾,參橫箕翕:天上的星河位置都被擾得混亂了,參星橫著,箕星大張著口。

一方硯石,經曆竟如此曲折有趣。秦一生之憨厚,燕生之狡獪,張岱之喜悅,均躍然於紙上。而硯銘之詼諧風趣,更使此文增添了情趣。

吳中絕技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一,記載了吳中治玉、治犀、治嵌鑲、治梳、治金銀、治扇、治琴、治三弦子的能手,給工藝美術史留下了一項可貴的資料。

吳中絕技:陸子岡之治玉,鮑天成之治犀,周柱之治嵌鑲,趙良璧之治梳,朱碧山之治金銀,馬勳、荷葉李之治扇,張寄修之治琴,範昆白之治三弦子,俱可上下百年保無敵手〔1〕。但其良工苦心,亦技藝之能事。至其厚薄深淺,濃淡疏密,適與後世賞鑒家之心力、目力針芥相對,是豈工匠之所能辦乎?蓋技也而進乎道矣〔2〕。

〔1〕治玉:製作玉器。以下治犀、治嵌鑲、治梳、治金銀、治扇、治琴、治三弦子中的“治”含義相同。

〔2〕蓋技也而進乎道矣:大概工藝技能已上升到“道”的境界了。

一位古代的知識分子,能認識民間工藝師對社會的貢獻,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濮仲謙雕刻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一,為我們記敘了一位技藝高超而決不追名逐利的雕刻藝人的動人事跡。

南京濮仲謙,古貌古心,粥粥若無能者,然其技藝之巧,奪天工焉〔1〕。其竹器,一帚、一刷,竹寸耳,勾勒數刀,價以兩計〔2〕。然其所以自喜者,又必用竹之盤根錯節,以不事刀斧為奇,則是經其手略刮磨之,而遂得重價,真不可解也〔3〕。仲謙名噪甚,得其款,物輒騰貴〔4〕。三山街潤澤於仲謙之手者數十人焉,而仲謙赤貧自如也〔5〕。於友人座間,見有佳竹、佳犀,輒自為之〔6〕。意偶不屬,雖勢劫之、利啖之,終不可得〔7〕。

〔1〕濮仲謙:明·劉鑾《五石瓠》卷三《濮仲謙刻竹》:“蘇州濮仲謙磨竹器,如扇骨、酒杯、筆筒、臂閣之類,妙絕一時。亦磨紫檀、烏木、象牙,然不多。或見其為柳夫人如是製弓鞋底板二雙,又或見其製牛乳酪筒一對,風斯下矣。”古貌古心:古樸的形貌、不同凡俗的古人的思想。粥粥(yūyū):柔弱而卑謙的樣子。

〔2〕勾勒數刀,價以兩計:寥寥刻上幾刀,其價格就要用白銀一兩以上來計算。

〔3〕必用竹之盤根錯節:即根雕藝術。

〔4〕款:款誌。

〔5〕三山街潤澤於仲謙之手者數十人焉:南京三山街一帶靠仲謙手藝而得利的有幾十個人。仲謙赤貧自如:濮仲謙雖然赤貧如洗,卻依然故我,毫不在意。

〔6〕輒自為之:主動要求替他們製作。

〔7〕勢劫之、利啖之:用權勢逼迫他、以金錢引誘他。

一位雕刻藝人,技藝如此高超,卻不求名,不逐利,實在難能可貴。張岱在《琅嬛文集》卷一《鳩柴奇觚記序》中稱讚他說:“餘友濮仲謙,雕刻妙天下。其所製剔帚、塵柄、箸瓶、筆鬥,非樹根盤結,則竹節支離,略施斧斤,遂成奇器,所享價錢與金銀爭重……彼仲謙一假手之勞,其所製器,置之商彝周鼎宣銅漢玉間而毫無愧色。倘不加物色,而一入樵人之手,不過地爐中一柮火已耳,豈不重可惜哉!”

孔廟檜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二,描述了孔廟中檜樹的神異。

己巳,至曲阜謁孔廟,買門者門以入〔1〕。宮牆上有樓聳出,“梁山伯祝英台讀書處”,駭異之。進儀門,看孔子手植檜〔2〕。檜曆周、秦、漢、晉幾千年,至晉懷帝永興三年而枯。枯三百有九年,子孫守之不毀,至隋恭帝義寧元年複生。生五十一年,至唐高宗乾封三年再枯。枯三百七十有四年,至宋仁宗康定元年再榮。至金宣宗貞三年,罹於兵火,枝葉俱焚,僅存其幹,高二丈有奇。後八十一年,元世祖三十一年再發。至洪武二十二年己巳,發數枝,蓊鬱;後十年,又落。摩其幹,滑澤堅潤,紋皆左紐,扣之作金石聲。孔氏子孫恒視其榮枯,以占世運焉。再進一大亭,臥一碑,書“杏壇”二字,黨英筆也〔3〕。亭界一橋,洙、泗水彙此。過橋,入大殿,殿壯麗,宣聖及四配、十哲俱塑像冕旒〔4〕。案上列銅鼎三、一犧、一象、一辟邪,款製遒古,渾身翡翠,以釘釘案上。階下豎曆代帝王碑記,獨元碑高大,用風磨銅,高丈餘〔5〕。左殿三楹,規模略小,為孔氏家廟。東西兩壁,用小木書曆代帝王祭文。西壁之隅,高皇殿焉。廟中凡明朝封號,俱置不用,總以見其大也。孔家人曰:“天下隻三家人家:我家與江西張、鳳陽朱而已。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人家,小家氣。”

〔1〕買門者門以入:買通看門的人,(讓我)從(正)門進入。

〔2〕檜:檜樹。又稱刺柏,常綠喬木。幼樹的葉子像針,大樹的葉子像鱗片,雌雄異株,雄花鮮黃色,果實球形,種子三棱形。

〔3〕黨英:黨懷英,字世傑,號竹溪,金代著名文學家,官至翰林學士承旨。

〔4〕宣聖:孔子。四配:指顏淵、子思、曾參、孟軻。舊時以此四人配祀孔子廟。顏淵、子思居東,曾參、孟軻居西,通稱四配。十哲:指孔子的十個弟子: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貢、冉有、季路、子遊、子夏。

〔5〕贔屭(bìxì):石碑下負重的龜。

此文表麵上是寫孔廟檜樹的神異,實際上是寫孔子的威儀。敢於將帝王之家“鳳陽朱”稱之為“暴發人家,小家氣”,固然體現了孔聖人的威儀,更體現了對朱明王朝的蔑視。而作為明代的作家張岱敢於將其寫下來,也使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孔林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二,詳細記載了曲阜孔廟和孔林的景觀。

曲阜出北門五裏許,為孔林〔1〕。紫金城城之,門以樓,樓上見小山一點正對東南者,嶧山也〔2〕。折而西,有石虎、石羊三四,在榛莽中。過一橋,二水彙,泗水也。享殿後有子貢手植楷〔3〕。楷大小千餘本,魯人取為材、為棋枰。享殿正對伯魚墓,聖人葬其子,得中氣。由伯魚墓折而右,為宣聖墓。去數丈,案一小山,小山之南,為子思墓。數百武之內,父、子、孫三墓在焉〔4〕。譙周雲〔5〕:“孔子死後,魯人就塚次而居者,百有餘家,曰‘孔裏’。”《孔叢子》曰:“夫子墓塋方一裏,在魯城北六裏泗水上。”〔6〕諸孔氏封五十餘所,人名昭穆,不可複識。有碑銘三,獸碣俱在。《皇覽》曰:“弟子各以四方奇木來植,故多異樹,不能名。一裏之中,未嚐產棘木、荊草。”紫金城外,環而墓者數千家,三千二百餘年,子孫列葬,不他徙,從古帝王所不能比隆也。宣聖墓右,有小屋三間,扁曰“子貢廬墓處”。蓋自兗州至曲阜道上,時官以木坊表識,有曰“齊人歸處”,有曰“子在川上處”,尚有義理〔7〕。至泰山頂上,乃勒石曰“孔子小天下處”,則不覺失笑矣〔8〕。

〔1〕孔林:山東曲阜孔子墓旁,植林木數百畝,稱為孔林。

〔2〕紫金城城之:以紫金城作為城。第二個“城”字,用作動詞。門以樓:以城樓作為門。“門”用作動詞。

〔3〕楷:唐·段成式《酉陽雜俎·續集卷下·支植下》:“蜀楷木,蜀中有木類柞,眾木榮時枯卉,隆冬方萌芽布陰,蜀人呼為楷木。”張岱《張子詩秕》卷二《子貢手植楷》詩可供參考:“孔林多異木,問名不能解。雲是門人攜,奇種遍四海。楷為子貢植,幹朽根不毀。石碣誌其旁,根株為蓓蕾。楷族多子孫,蕭疏滿林靄。大者為棋枰,小者作拄拐。留名在曲阜,三千年不改。輕薄大夫鬆,乃辱秦寮采。端木命名時,其意自有在。惟不受秦官,真堪為世楷。”

〔4〕數百武:古人常步、武並稱,半步為武。

〔5〕譙周:三國時蜀國的經學家,字允南。

〔6〕《孔叢子》:此書托名孔子後代秦末儒生孔鮒所編撰,據學者考證,實際上是三國時魏國的王肅所偽造。

〔7〕齊人歸:指齊送女樂給孔子。《論語·微子》:“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子在川上:孔子認為時間像流水一樣逝去,人們應當珍惜時間,自強不息。《論語·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8〕孔子小天下:《孟子·盡心上》:“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

將古人的事跡生硬地比附並落實為某種景觀,這是現代旅遊業中極普遍的現象,想不到始作俑者竟是孔林。

燕子磯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二,描繪了南京燕子磯的特殊景觀,其特點是“石骨棱層”、“碚礌如鐵”,江中水流湍急如箭。

燕子磯,餘三過之。水勢,舟人至此,捷抒取,鉤挽鐵纜,蟻附而上〔1〕。篷窗中見石骨棱層,撐拒水際,不喜而怖,不識岸上有如許境界。戊寅到京後,同呂吉士出觀音門,遊燕子磯,方曉佛地仙都當麵蹉過之矣。登關王殿,吳頭楚尾,是侯用武之地,靈爽赫赫,須眉戟起〔2〕。緣山走磯上,坐亭子,看江水洌,舟下如箭〔3〕。折而南,走觀音閣,度索上之。閣榜僧院,有峭壁千尋,碚如鐵;大楓數株,蓊以他樹,森森冷綠〔4〕。小樓癡對,便可十年麵壁〔5〕。今僧寮佛閣,故故背之,其心何忍?是年,餘歸浙,閔老子、王月生送至磯,飲石壁下。

〔1〕水勢湁(shíjī):水流湧動的樣子。捷(cù)抒取:把纜繩急忙拉住,再輕輕地慢慢收攏。蟻附而上:像螞蟻一樣附著向上爬。

〔2〕吳頭楚尾:指古豫章(今江西省)一帶。其地位於春秋吳的上遊,楚的下遊,所以如此稱呼。

〔3〕江水潎(piē)洌:江水流得很急。

〔4〕碚礌(bièliè):大石頭。

〔5〕十年麵壁:南朝梁普通年間,天竺僧菩提達摩來到中國,這是禪宗初祖。達磨渡江後,住在嵩山少林寺,麵壁坐禪,默然無語,共九年。見晉·法顯《神僧傳》。以後泛稱麵壁十年或十年麵壁,借以指長期專注於某種學問或工作。

此文寫作者對燕子磯的喜愛之情,一則以“不喜而怖,不識岸上有如許境界”來直抒胸臆,再則以“小樓癡對,便可十年麵壁”的佛教典故來間接抒情,都運用得非常出色。

魯藩煙火

此文選自《陶庵夢憶》卷二,描繪了魯藩煙火妙天下的神奇景象,使人如臨現場,觀看了一晚燦爛的煙火。

兗州魯藩煙火妙天下。煙火必張燈,魯藩之燈,燈其殿、燈其壁、燈其楹柱、燈其屏、燈其座、燈其宮扇傘蓋〔1〕。諸王公子、宮娥僚屬、隊舞樂工,盡收為類中景物。及放煙火,燈中景物,又收為煙火中景物。天下之看燈者,看燈燈外;看煙火者,看煙火煙火外〔2〕。未有身入燈中、光中、影中、煙中、火中,閃爍變幻,不知其為王宮內之煙火,亦不知其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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