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使(1 / 1)

她曾經問他,如果我叫你一輩子跟著我,你願不願意。

彼時她眉眼清明,笑靨冉冉,突然這樣問,問的還是這樣一句話,任誰都不會答應。他不理她,她不惱,隻是狡黠又單純地看著他。他學成出師,本想到江湖闖一番事業,卻因為毫無出身而處處碰壁,為了生計,不得不接了替人殺人的活,此時正是殺了人回來,沾滿血的夜行衣被大衫罩在身下,絲絲腥味傳到鼻中,她就這麼靠過來,不動聲色。

她用他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說,你不想殺人,幹嘛去殺,你到我身邊,不用再殺人。

他不回答,靜靜吃完盤中的菜,然後,拿起刀,從此成為她的紅衣使。

紅衣使走下台階,緩緩走到蘇倚白身邊,從他手中抱過菖蒲。他撫摸她的臉頰,他的鼻息吹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她還是溫熱的。他第一次靠她這麼近,可是,隻有這樣才能靠她這麼近。她曾經對他說過,要是有人問她悲傷是什麼,那麼她就帶他去看海,因為隻有大海才能承載那麼多的悲傷,現在的他,覺得自己就置身於那片蔚藍中央,抱著她,無法逃離。

“蘇倚白,今日我沒有插手,是因為教主吩咐過不準插手,我從不違背教主的命令。”紅衣使仍舊望著菖蒲的臉龐,“但是,這並不表示我不會找你報仇。教主不恨你,我恨,所以,今日我要你陪葬。”

闌珊聞言大驚,上前一步,蘇倚白揚起手,止住闌珊,道:“你要我陪葬,我毫無怨言,是我殺了師妹,罪過該由我來承擔。但是,請你放過這位姑娘,她本是不相幹的人,不要殃及池魚。”

“不相幹?”紅衣使冷笑著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嘴唇咬成紫色,“蘇倚白,於你而言,什麼人才是相幹?教主的心情,我比誰都能理解,她曾那麼盼望你的青睞,可是,你也不過隻給她一個背影而已!”

蘇倚白心痛欲裂,跪坐原地,看著紅衣使抱著菖蒲站起,竟連菖蒲垂在地下的一片衣角都無法伸手抓住。紅衣使絕望而輕蔑地看著他,說:“我早知教主絕活不過今日,我還留在這人世上,不過是因為教主,如今教主不在,我也該離開。我早在雙鸞山各處安置火藥,隻要啟動機關,整個紅蒲教將不複存在。”

蘇倚白隻覺得像是叫人當頭澆下一盆涼水,站起來幾乎吼問道:“叫這麼多人陪葬麼?”

代替紅衣使回答的是一陣地動山搖,闌珊站立不住,幾乎跌倒。“你已經開啟了機關?”她的聲音顫抖著。

“是,機關就在神座之後,我已經啟動。就讓這山做墳墓天地見證,隻有我才會永遠陪伴著你!”紅衣使瘋狂的笑聲淹沒在又一輪的地動山搖中。風華殿頂掉下細小石塊,看來爆炸的確很厲害,並且離他們不遠了。

蘇倚白向前一步,又氣又急,吼道:“快停下來,你放了他們,我當即自刎謝罪!”

闌珊頭上砸下來小石塊,她輕巧躲過,抓住蘇倚白右臂叫道:“那個人瘋了你也瘋了嗎?”

蘇倚白笑笑,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堅決。紅衣使沒有看他,低頭看著菖蒲平靜地說道:“沒有辦法停下來,誰也無法阻止我擁有她!”

更大的爆炸在他們頭頂響起,風華殿的支柱被炸斷了,殿頂塌下來,正砸在紅衣使的位置,瞬間飛揚的塵土掩埋了他們的行蹤。闌珊嚇得一聲大叫,蘇倚白也是大驚,但他馬上回過神來,轉身一把拉住闌珊的手,大聲道:“跟我來!”

闌珊早已不能思考,隻是任他拽著自己向前奔跑。爆炸聲混著慘叫聲聲撞擊她的耳膜,腳下的顫動讓她站立不穩,塵土擋住了麵前的道路,她索性閉上眼睛,是的,我心中無一絲懷疑,你會帶我逃出去,我隻要相信你就好。不知跑了多遠,闌珊覺得應該已經到了山腳,前麵仿佛就是進來的洞口。他們心中都是鬆了一口氣,不禁加快了步子。紅蒲教眾爭著從洞口逃離,道路擁擠,蘇倚白在洞口站定,對闌珊道:“跑出去!”

闌珊不解,問道:“你說什麼?”

蘇倚白不答話,隻是用力將她向外一推,又一聲爆炸聲在頭上響起,塵土混雜著巨大的石塊蜂擁而下,堵住本就不寬敞的洞口。

“不要——”闌珊用盡所有力氣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