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歸休何處(2 / 3)

陳靈川望了嶽謀忠一眼,他算出來的土地批租價格差就有42億,再加上別的應納稅額,60多億的國家財產就這樣通過一個公司流到了海外。用這60多億,足足可以把整個太湖流域的防汛能力提高一個檔次。現在案情越來越明朗,手上已經拿到的證據絕對可以讓江南檢察院起訴楓丹置地洗錢罪和逃稅罪,但是流到香港的資金又會到哪裏去呢?應該是楓丹溫哥華。現在不能再猶豫了,馬上聯係香港廉政公署內地聯絡組,明天開始查南華貿易。

想到這裏,陳靈川站起身來,向古祥麟說道:“古先生,非常感謝你們的工作,我們現在到樓上細談,不少細節還要向你請教。”他轉過身來,對著專案組的人說道:“今天的會到此為止,大家給這幾位審計所的先生女士們鼓鼓掌,感謝他們的幫助!”

下麵的掌聲立刻潮水般響起,幾位合夥人站到台上,向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陳靈川一行到了樓上的小會議室,安座妥當,他向幾位合夥人拱手致謝說道:“多謝各位的幫助。現在我們已經是十拿九穩可以通過檢察院上訴了。這兩天我就把你們整理出來的調查報告當作證據歸類,還要請你們把實物票據也分揀出一部分有代表性的,我們過兩天轉給檢察院。”

幾位合夥人不約而同點了點頭。陳靈川又問道:“我想請教各位,明天我要到香港去,會同廉政公署去查南華貿易的賬,你們能不能給我貴公司在香港的聯係方式?說不定也要用到你們的人。”

幾位合夥人互相看了幾眼,古祥麟苦笑著對陳靈川說道:“陳先生,不瞞您說,前些年廉政公署確實也請我們幫助查賬,不過幾年前廉署成立了財務調查組,專門負責審計這一方麵。我看對於南華貿易這種規模的公司,廉政公署應該很容易對付。”

陳靈川心裏一陣寬慰,如果這樣的話這次去香港更有勝算了。廉政監察院也應該成立一個財務調查組,今後在遇到小規模案件或者需要快速反應的時候,更能應付自如。想到這裏,他撐著站起身來,對麵前的幾位說道:“各位,你們這次可是幫了我們大忙。我也無以為謝,原本想明天中午置一席薄酒略表心意,但是現在案子到了節骨眼上,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去香港。現在不過9點多鍾,我剛才讓人在樓下食堂安排了一桌宵夜,請移步過去,我們小酌幾杯。”

眾人沒有推辭,下得樓去,楊世中已經在餐廳等候他們了。眾人依次入席,麵前已經擺上了幾道精致江南風味——芙蓉醉雞,五香豆幹,八寶熏魚,水筍千層肉,蟹粉獅子頭,桌上還擺了一瓶紅星二鍋頭。服務生給各人麵前的酒杯斟滿,陳靈川舉杯說道:“這第一杯是敬各位的,漂亮話就不多說了,總之心意都在這杯酒裏,謝謝各位!”他仰頭一飲而盡,座中諸人也紛紛幹杯。

等到第二杯酒斟滿,陳靈川又要舉杯敬席中諸人,古祥麟先站了起來。他酒量不太好,二鍋頭又是極為辛辣,他一杯下肚已經是滿臉通紅,他望著陳靈川的眼睛誠懇地說道:“陳先生,這一杯是我特意敬您的。您不僅是實心實意給國家辦事的棟梁,也還是個大英雄。聽楊先生說,您當年在越南戰場上打死過六個鬼子。為了您的英雄氣概,我敬您這一杯!”

在座的幾人紛紛起身舉起了酒杯。陳靈川望著楊世中,一時間感慨萬千。楊世中看著陳靈川,眼圈竟有些發紅,他什麼話也沒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陳靈川轉過了身子,麵向西南方向肅然而立。那裏有他的戰友,有他的青春,有十幾萬年輕軍人的熱血。他的思緒又回到了三十七年前,那些從憑祥到友誼關、再到諒山的烽火歲月。自己的右腿,跟同一個連七十多個兄弟的生命,都永遠地留在了諒山外一個標號為471的高地上。

陳靈川閉上了眼睛,卻再也忍不住眼眶裏的淚水。眼前頓時一片黑暗,頃刻之間一道道亮光突然從眼前劃過,耳邊又傳來隆隆的炮聲,仿佛在他心裏一陣陣炸開。

眼前又出現了那麵崎嶇的山坡,我軍的炮彈曳著橘紅色的尾跡傾瀉到山頂敵人的陣地。山上一片火海,炸起的泥土石塊像雨一樣落在山下,落在自己和周圍戰友們的身上。一個連一百多位勇士,就匍匐在山下的長草叢中,聽著頭頂山崩地裂的爆炸聲,眼睛卻望著西邊的天際。山上的爆炸聲漸漸平息,一串綠色的信號彈出現在深藍色的天幕之上,他們一躍而起,朝山上衝去。

陳靈川剛跑到一半,突然看見眼前一片橘紅色的螢火蟲飛快地飄了過來,緊接著左臂上一麻,他知道自己負傷了。手裏的衝鋒槍也同時響了起來,一片密集的火網向山上飛去,山頭上頓時塵土四濺。而這一瞬間的功夫,自己的人已經衝了上去,槍聲和手雷爆炸聲響成一片,火焰噴射器發出的烈焰偶爾把整個戰場照的徹亮,清楚地看到敵我雙方戰士近身肉搏時臉上猙獰的表情。

經過一夜的激戰,陣地完全被我軍控製,但是陳靈川帶的一個連也減員將近一半,隻剩下七十多人。戰友的遺體還沒來得及清理,越軍的重炮炮彈就像雨點一樣落下。巨大的爆炸聲讓人們暫時喪失了聽覺,氣浪把人的身體像棉布一樣撕裂,飄散在空中,整個陣地上彌漫著一層粉紅色的霧,空中充斥著讓人透不過氣的硝煙味和血腥味。

陳靈川的聽覺幾乎喪失殆盡。他感到大地的震動慢慢消失,從戰壕裏抬起了頭。炮彈炸起的浮塵將他整個人埋了起來,他從土裏探出頭往左右看了一番,陣地上的戰壕幾乎被塵土填平,隻能從地上隆起的部分看出來是戰士們的鋼盔。幸存下來的戰士們已經擺好了戰鬥姿勢,眼睛死死盯著從山下潮水般湧來的越軍。

陳靈川把左手高高舉起,伸出了四個指頭。麵前的越南人越來越近,等到了距陣地40米開外的時候,陳靈川手猛地一揮,暴喝一聲“打!”,各種輕重武器一齊開火,跑在前麵的敵人迎頭遇上了這陣彈雨,身上飛濺出的鮮血像夏日裏盛開的玫瑰一般,在清晨的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豔麗。

短短幾分鍾,陣地前留下一百多具敵人的屍體,槍炮聲漸漸消失,四周的靜謐卻蘊含著巨大的殺機。正在那個時候,陳靈川似乎聽到了炮彈呼嘯而來的尖利哨音,他凝神傾聽,沒錯,是蘇製152毫米榴彈炮。他從戰壕裏一躍而起,大聲喝道:“退到山坡上去!快退,快!”

幾十個戰士還沒來得及全撤出山頭,重炮彈已經如雨點般落在了陣地上。整個山頂到處是炮彈落地盛開的絢麗火光,硝煙覆蓋了整個高地。戰士們趴在地上感受著地動山搖,偶爾看到炮彈落在身後炸起的泥土衝天而起。陳靈川清點了一下人數,隻剩下不到50人了。他把餘下的人分成三隊,兩隊人各帶兩挺重機槍安排在高地的左右側翼埋伏,自己隻帶了十幾個人準備等炮擊一停,衝到高地上正麵作戰。

炮聲停了。陳靈川帶領戰士們又衝到了陣地上,還沒來得及全部進入戰鬥位置,敵人又像潮水般湧了過來。陳靈川透過準星看著眼前一張越南鬼子的臉越來越近,他扣動了扳機,那張臉向後一仰,鮮血從他的腦後飛濺而出,直揚到碧藍的天空。

隱蔽在高地左右兩翼的輕重機槍也同時響起,在陣地前的幾百名越南人已經被四處傳來的槍聲打懵了,到處端著槍開火。眼前的敵人像風吹落葉般被彈雨打得千瘡百孔,頃刻間一個活人也沒留下。陳靈川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蘇製榴彈炮的破空聲就在頭頂響起。他剛想喊“撤出陣地”,卻感到身體輕飄飄的被托了起來,一股灼熱的氣浪裹住了他全身,鑽心的疼痛從大腿上傳來,緊接著又是一股氣浪從身後洶湧而來,把他像一塊石頭似的拋出十幾米遠,直落在陣地後的山坡上。

透過硝煙的縫隙,他看到了一碧如洗的天空。紅土紛紛揚揚落下來,濺到他的臉上。山頂上的爆炸聲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多少發炮彈同時炸響。自己的弟兄們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及時撤出來?

北方的天際出現了成千上萬的亮點,拖著長長的尾跡向這裏迅速飛來,越過自己頭頂的天空,向南方呼嘯而去。那是咱們的火箭炮彈,炮兵偵察員一定就在這附近。火箭彈拖出的濃煙瞬間把頭頂的藍天遮了個嚴嚴實實,幾秒鍾後聽到遠處傳來了沉悶的爆炸聲,山頂上的炮擊就在那一刻完全停止,陳靈川再也支持不住,慢慢合上了雙眼。

眾人站在那裏,看著陳靈川紋絲不動的背影。古祥麟意識到了剛才自己的一句話,卻勾起了陳靈川心裏最沉痛的往事,不由得大為失悔。他想再多說兩句話安慰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良久,陳靈川向西南方向舉杯過頭,彎腰深深一躬,把滿滿一杯二鍋頭酹在了地上。他轉過身來,微笑著對古祥麟說道:“古先生,我不算什麼英雄,我的百十個兄弟們就殺了八百多敵人!真正的英雄們已經長眠在邊境的土地中了。來,我跟你幹這一杯,為了那些英雄們。”

古祥麟看到了陳靈川眼裏閃爍的淚光。他也鼻子一酸,舉杯和陳靈川一碰,把滿滿一杯酒倒進了喉嚨。

第二天一早,陳靈川和楊世中就搭乘班機到了香港,在出境廳迎接他們的是廉政公署對外聯絡處的曾翠珊小姐。三人驅車直奔廉政公署總部大樓,到了廉署執行處的樓層,一位中年女士已經在會客廳等他們了。

“陳先生,楊先生,我是林佩君,私營機構執行處助理處長。我們昨天收到了你們的請求,今天早上我們已經收集到了一些南華貿易的資料。等一會兒財務調查組組長蔡仲傑先生會過來和你們見麵,我們已經簽署了文件,命令南華貿易配合我們調查所有的財務和銀行賬戶記錄。你們從今天下午就可以進駐公司,開始查賬。財務調查組會在公司裏收集到銀行賬戶後到各個開戶銀行查詢資金往來記錄。”林佩君說完,遞過來厚厚一疊文件。

“謝謝!”陳靈川感激地看了林佩君一眼,港府廉政公署的效率令人不得不佩服。他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第一份是南華貿易在香港的注冊證書,上麵附有注冊人的護照複印件。陳靈川一看就愣住了,呆立在那裏不作聲。楊世中湊過來一看,也是渾身一震:照片上不是別人,正是現在國內到處通緝的淞浦建築老板史裕昌。再往下看,護照上的名字卻是James Bernard Chi,生於1966年4月1日,出生地中國江南。

這邊江南市公安局經濟調查處處長範睿哲接到林學恩的電話,多少有些意外。周六晚上了還能有什麼事情?一路開車過去,他心裏一直在揣摩林學恩的話:“睿哲,北京那邊有個案子需要咱們這裏配合,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一趟。”林學恩隻說了這麼一句。

範睿哲心裏難免有些不安。林學恩從來不直接過問自己這一攤子——老林是刑警出身,對經濟犯罪這方麵並不精通。今天直接找自己辦案,倒是幾年來的頭一次。但是從語氣裏也聽不出有什麼不對。反正是要去的,小心一些就是了。

公安局大樓裏仍舊是燈火通明。範睿哲泊好車,向三樓局長辦公室走去。自己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回響,一種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地襲上心頭。到了局長辦公室門口,隻見門虛掩著,透過門縫可以看到林學恩正在辦公桌後麵坐著,戴了一副老花鏡在看文件。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敲了敲門。

“進來。”林學恩的聲音在屋裏回響。

範睿哲推開門走了進去。隻往前跨出一步,他便僵住了。左手邊的沙發上坐了一個人,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活脫脫像尊瘟神矗在那裏。沙發後麵卻站著兩位全副武裝的刑警,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自己。林學恩走上前來,利索地從範睿哲腰間除下手槍,合上保險,把子彈全退了出來,放在了他自己的辦公桌上。

“請坐吧。”沙發上的人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指著房子中間一把椅子說道,“今天請你範先生來,是要問你些問題。六月十八號晚,你專門帶人在江東機場登上泰國航空飛曼穀的220班機去查嫌疑逃犯,可有遇到什麼熟人?”

範睿哲的頭轟的一聲似乎要炸開,他們怎麼會查到自己頭上?史裕昌的英文名字,全江南沒幾個人知道,就連淞浦建築的營業執照,也是用他出國前的真實姓名注冊的。邊防檢查更不用說了,史家兄弟向來低調,很少參加公眾活動,不太可能被海關認出來。想到這裏,他強作鎮靜地說道:“沒有。我們是去查史裕昌的下落,那班飛機上沒有史裕昌。”

“哈哈哈哈,”對麵的人縱聲長笑,屋頂的吊燈被震得簌簌作響,“那班飛機上沒有史裕昌,但是有一個James Bernard Chi!你去查的頭等艙,不可能不認識吧?”說著,他手裏拿出兩張紙,對著範睿哲揚了揚:“這是那個人的護照,不管他叫什麼史裕昌還是什麼007,樣子錯不了,生日錯不了,出生地錯不了!這張紙上是曼穀半島酒店傳真過來的電話單,六月十九日淩晨3點,007還給你打了個電話,說的是什麼?他倒是挺念著你。”

範睿哲頓時臉色蒼白,他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抬起頭哆哆嗦嗦地問道:“可不可以……把那兩張紙讓我看看?”

林學恩從那人手裏拿過兩張紙,走了過來,遞給範睿哲。範睿哲右手伸出準備接過,等林學恩的身軀完全遮住了對麵那個人的視線,他突然變掌為爪,牢牢抓住林學恩手腕,左手猛地向林學恩肘部扣去,接著右手向上猛提,左腿抬起,手裏已經從小腿上撕下一把手槍,頂在了林學恩的後腦上。

這變故發生在電光石火間,兩名刑警還來不及反應,長官已經落入敵手,他們往前疾衝幾步,端槍瞄準了範睿哲的腦袋。

“王八蛋!”範睿哲厲聲罵道,“給我退後!死瘸子,給我滾遠點,你們要敢過來,我一槍斃了他。”

兩位刑警後退兩步,槍口仍指著範睿哲。那瘸子也後退了幾步,靠在了桌子邊上,順手抄起範睿哲的佩槍,裝彈匣,開保險,端槍瞄準範睿哲,一套動作一氣嗬成,漂亮之極。

範睿哲看呆了,原本以為前邊兩個警察是最大威脅,沒想到側麵的這個人竟有如此身手。他把身子也側了過來,仍舊用槍頂著林學恩的後腦。

“範睿哲,把槍放下。”瘸子冷冷地開口了。“你跟史家兄弟是老交情了吧?那天一開始通緝史裕昌,你就主動要求帶人到機場,是因為你知道史裕昌的英文名字——恐怕國內也隻有你知道了。但是史家兄弟的樣子還是有人認得,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你到機場航管處查詢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乘坐泰航220班機,然後你就自己帶人到那次航班上,又支開了你的手下,單獨去查了頭等艙。你一定見到了史裕昌,不然他為什麼到了曼穀還給你打電話?是說謝謝還是報平安呢?”

範睿哲渾身冷得發抖,牙齒不聽使喚地咯咯作響,耳邊又聽對方說道:“範睿哲,原來我們也隻是推斷你和史裕昌的關係,但是你今晚的表現太精彩了,到目前為止,你自己算算坐實了多少罪名?危害社會安全,襲擊警務人員不用說了吧?你還涉嫌觸犯國家邊境管理罪,妨害司法公正罪,瀆職罪,貪汙賄賂罪。六罪齊判,說不定就是死刑。今天我給你指點一條生路,你要是不願走,那也由得你。以現在你的所作所為,要是你能主動配合,給我們提供史隆昌和史裕昌兄弟的犯罪證據,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否則,你就是江南警界永遠的恥辱。”

範睿哲持槍的手開始發抖,他的目光在一刹那間變得呆滯,嘴裏結結巴巴地念念有詞,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我……給警界抹黑了……對不起……”他愣愣地看著前方,搖了搖頭,嘴裏嘟囔道:“活不了……肯定活不了……”他眼裏突然有了神采,右手猛地把林學恩向前一推,左手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林局長,對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他閉上眼,左手扣動了扳機。

眾人耳邊隻聽到三聲巨響,範睿哲手裏的槍已經飛了出去,肩頭和前臂噴出的鮮血飛濺到了天花板上,整個人也向後直摔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兩位警員迅速衝上去,槍口指著躺在地上的範睿哲。

瘸子手裏的槍口仍舊冒著煙,他合上保險,拉出彈夾,退出已經上了膛的子彈,瀟灑地把槍放在了辦公桌上。林學恩走過去從地上撿起範睿哲的手槍,看著他冷冷地說道:“陳局長當年是廣州軍區第一神槍手,要不是你還有點良心自殺,說不定早就要了你的小命。”

楊世中周六下午跟著廉政公署財務調查組組長蔡仲傑來到了南華貿易位於中環長江中心的辦公室。電梯在30樓停了下來,一行人一出電梯,便已經有人在公司門口迎接,他們進到辦公室裏,朝北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維多利亞港的美景。楊世中不由得歎道:“這裏風景真美。跟太平山頂有的一比。”

蔡仲傑朝他笑笑,開始用粵語吩咐手下各司其職。一轉眼地功夫,位於辦公室財務部門區域的電腦已全部被打開,幾位財務部的職員也開始從靠牆的文件櫃裏往外搬一摞摞的發票憑證。楊世中見這些人這麼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不由得在心裏暗自佩服廉政公署的辦事效率。別人都在聚精會神地工作,唯獨他無事可幹,便踱到窗前站住,往外看陽光下藍寶石般的維多利亞港。看了一會兒他覺得口渴,於是回頭四處打量飲水機的位置,他看到不遠處一道走廊,就走了過去。

到了走廊的入口,他停住了。走廊很長,沿著一側共有四道門,門與門之間遠遠相隔。他走到最近的一道門前轉動把手推了一推,裏麵是鎖上的。他招呼南華貿易的人來開門,那些員工都猶猶豫豫不肯動,最後還是有個人出去到了門口接待那裏拿了把鑰匙,戰戰兢兢地過來開了鎖。

厚重的實心柚木門在楊世中麵前無聲地打開了,站在門口向屋裏望去,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房間裏麵富麗堂皇,哪裏是什麼辦公室,分明是一間幾百平方米的套房。寬敞的客廳裏沙發茶幾餐桌一應俱全,沙發對麵是65寸高清寬屏彩電,B&O環繞聲音響,客廳裏還有兩道門,一道裏麵是廚房,冰箱微波爐等全套廚具不在話下,另一道裏麵是臥室,巨大的床就占據了半個房間。臥室裏的衛生間整潔豪華,楊世中仔細看了看浴盆和洗臉池,竟然是鍍金的。

更難得的是,無論臥室還是客廳,一律是麵向維多利亞港的無敵海景。

嶽謀忠上周五晚上曾經跟楊世中聊了一會兒,恭賀他取得財務審計和銀行貸款清查上的突破,也順便問了問周蕙蘅和霍岩的工作表現。楊世中告訴嶽謀忠是周蕙蘅發現楓丹置地的采購價格有問題,然後上報給他和審計方麵的人,他們又去市場上詳查了商品價格,才明白中間這麼多曲折的。嶽謀忠點點頭,這個女孩子確實心細。他也順便給楊世中說起了想把周蕙蘅轉到金融監察局的想法,楊世中奇怪地看了看他,問他到底為什麼,嶽謀忠雖然是滿心的淒楚,嘴裏卻說是為了她好,多學些東西今後回國土資源部有好處。楊世中沉吟片刻後答應了——他那裏也缺人,巴不得多要些周蕙蘅這樣的得力部下。他也讓嶽謀忠知會陳靈川和項永良,待到他們同意後就可以著手處理,等楊世中從香港回來正式簽字就差不多了。

周六白天嶽謀忠沒有召集霍岩和周蕙蘅詢問工作進展,他有意讓他們好好休息一天。到了晚上三個人一起在小食堂吃飯,嶽謀忠告訴他們明天到同裏去散散心,霍岩和周蕙蘅都很高興。

周日一早,三個人打的來到江南體育館搭乘旅遊客車前往同裏。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旅程,三個人在鎮口下了車,步行進入了古鎮。沿途隻見粉牆黛瓦,古橋碧水,腳下是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臨街的民居多有雕花門楣窗楹,路旁河道裏不時搖過一隻烏篷船,櫓聲入耳,別有一番悠閑之意。嶽謀忠和霍岩跟著周蕙蘅往前走,不一會兒便到了退思廣場,蕙蘅回頭微笑道:“同裏一園二堂三橋,今天我們爭取看個遍,買票進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