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歸休何處(3 / 3)

嶽謀忠見周蕙蘅一路毫不猶豫地走來,料想她說不定來過,霍岩已經開口問道:“哎,你怎麼對這裏這麼熟悉?什麼時候來過吧?”

“這是第三次了。我小時候爸爸帶我來過,上大學後又和同學來了一次。”

“既然你來過這裏,為什麼不早說?我們還可以找個別的地方。”嶽謀忠略帶歉意地說道。

“不要緊。”周蕙蘅連忙答道,“我也很喜歡這裏,就是天天來也不覺得煩。”

嶽謀忠無話。三個人買票進園,在門廳內宅流連許久,來到花園之中。眼前一方太湖石,上書退思園三個大字。左手方一曲回廊,直通到一座水榭,右手方也是一條蜿蜒長廊,沿著園中一泓碧波引到水塘對麵的一座青瓦敞軒之上。三人順著右方九曲長廊前行,經過鬧紅一舸,向退思草堂走去。沿途隻見樟葉輕揚,怪石嶙峋,鼻中隱隱香蘭之氣,耳邊啾啾群鳥之鳴,樹蔭遮蓋下暑氣全消,不由得大為暢快。

到了塘北,穿軒而過,三人來到一方平台之上。放眼四麵望去,隻見亭台樓榭、水木山石交相輝映,錯落有致,塘中百十條紅鯉悠然懸於水中,好一幅著色潑墨山水。嶽謀忠不由得歎道:“別看這園子不大,可是移步換景,精妙得很!”

“是呀,”周蕙蘅微笑著答道,“園子主人跟設計者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她用手指向園中各處,繼續說道:“那邊坐春望月樓、菰雨生涼軒、桂花廳、歲寒居,正應了春、夏、秋、冬四季,這邊琴房、眠雲亭、辛台、覽勝閣也對著琴、棋、書、畫四藝。園子的主人可是個風雅之人呢。”

“坐春望月樓,菰雨生涼軒,好!也難為古人能想出這麼美的名字。”嶽謀忠不禁讚道,“這園子的主人是什麼來頭?”

“園子的主人叫任蘭生,晚清的淮軍將領,清末曾署理安徽兵備道。後來被彈劾革職回鄉,花十萬兩白銀修了這座園子。園子還沒有建好,他又被朝廷啟用,不久便死在了任上。”周蕙蘅回答道。

“原來也是個貪官。十萬兩白銀,可真有錢。”霍岩憤憤地說。

“那也不一定。清史稿裏說此人倒是個實心實意給百姓做事的。他宦海沉浮多年,以他那個位子,每年的養廉銀子就有幾千兩,他家本來就殷實,拿出十萬兩銀子也不是太難。”周蕙蘅微笑著答道。

“是嗎?可是我在《文化苦旅》裏看到他是個貪官。到底你對還是那本書裏對?”霍岩撓了撓頭皮問道。

“你自己去百度查查不就知道了?”周蕙蘅笑著對霍岩說道,霍岩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三人從退思園出來,又來到嘉蔭堂和崇本堂,瞻仰了一番雕梁畫棟,然後就近到三橋上走了一圈。長慶橋和太平橋仍舊是古樸本色,吉利橋卻是麵貌一新。看看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周蕙蘅帶他們進了一條小弄,弄口正對一條小河,出來向右拐,就是一個小飯店。他們落座後周蕙蘅點了狀元蹄,清蒸白魚,果仁白蝦,銀魚蒸蛋,又給各人要了一碗芡實羹。等菜上齊,霍岩和嶽謀忠一嚐之下轟然叫好,霍岩嘴裏塞滿了蹄肉,含混不清地對周蕙蘅說:“以後到哪裏去都要把你叫上,每次都能吃上好東西!”

周蕙蘅低頭一笑,順勢喝了一口茶,夾了一片蝦仁放到口裏慢慢品著。嶽謀忠卻心緒翻騰,周蕙蘅以後去了金融監察局,日後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光了。他埋頭吃飯,眼光再也不敢與蕙蘅的目光相碰。

用完午餐他們來到了三元街陳去病故居。這位民主革命先驅的書房叫綠玉青瑤之館,1930年陳去病拒絕出任江蘇省政府首長,而是在這裏編寫了《孫首長家世表》、《癸醜革命史料》等著作。1933年這位前非常國會秘書長就病逝在同裏。三人仔細看完陳列的史料,又都是一番感慨不已。

從陳去病故居出來,他們順著小路向西邊走去,走了好半天才到了一座石橋邊,周蕙蘅指著橋下的刻石說道:“這裏是古代吳越的分界地。一鎮跨兩國,在曆史上也很少見。”

嶽謀忠和霍岩看過去,石上一聯:一線睛光通越水,半帆寒影帶吳雲。登橋遠望,湖水煙波浩渺,遠處青山隱隱。夕陽斜掛天際,片片舟影緩緩往來,碾碎了一湖的點點金光,風中吳歌若隱若聞,好一幅活生生的漁舟唱晚圖。

他們三個憑欄遠眺,不知不覺都入了神。

三個人回到江南已經是10點多了。嶽謀忠把周蕙蘅叫到了一間小會議室,問她願不願意到楊世中那裏工作。周蕙蘅很詫異,她問嶽謀忠為什麼。嶽謀忠告訴她能夠在金融監察局學到很多東西,日後與土地資源聯係在一起的金融犯罪肯定很多,要是最後回國土資源部工作的話,這方麵的知識會對今後的發展很有幫助。

嶽謀忠說完就把眼光移向了別處,不敢與她的目光相遇。過了半天,周蕙蘅小聲問道:“那楊處長知道嗎?”

“他恨不得開口把你要過去。我們已經談好了,隻要你同意,等他回來就可以辦理調職手續。”

周蕙蘅咬著嘴唇看著嶽謀忠,見他始終不看向自己,心裏一時氣苦,她不知道該跟眼前人再說些什麼,她見嶽謀忠始終沒有跟自己說話的意思,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嶽謀忠聽得周蕙蘅的腳步聲在走廊裏回蕩,終於不複可聞。他回到房間後一頭鑽進了浴室。她應該有更好的選擇,隻有自己遠遠離開,這段情才會在兩人心中漸漸淡去。他呆立在鏡子前望著鏡子裏那張黝黑憔悴的臉,上麵竟然有點點淚痕。唉,怎麼這樣不爭氣?這把年紀的人了,卻仍舊會這般柔腸百轉,情絲難斷?

轉眼到了周四,楊世中之前每天通過電話給陳靈川作簡報,這天下午卻要通過視頻會議給全體調查組的人作總結彙報了。陳靈川根本沒有想到會這樣快結束一次全麵審計,他仍舊半信半疑,梁元初卻安慰他楊世中一向穩妥,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到了預定時間眾人都來到了會議室,蕭國華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了寬帶網絡和投影儀,等著楊世中打進來。

電腦上鈴聲響起,蕭國華接受了呼叫請求,擺了擺放在桌上的攝像頭。投影屏上出現了楊世中和蔡仲傑,兩個人坐在一張沙發上,背後是維多利亞灣。會議室裏的人頓時一片噓聲,有人高聲叫道:“老楊,廉政公署的景色可真不錯啊!”

楊世中往背後看了看,笑道:“這裏不是廉政公署,這是在南華貿易的辦公室裏。先說正事,一會兒給你們看更好的。蔡先生,我們開始吧。”

“好。”蔡英傑共享出了一份演示文稿,說了幾句客套話便進入了正題,他用光標指著上麵的幾條說明說道:“這家公司不是一個正常的商業組織。有下麵幾個特點:第一,商業來往交易金額巨大,但是交易筆數很少,五年總共才有20來筆售出交易,不到一百筆買入交易。這種貿易公司我們見過一些,基本上都是從事洗錢活動的殼子。第二,這家公司很不注意供應商交貨日期,它的供應商80%在廣東,從簽訂合同到交貨往往是幾個月甚至一年多的時間,而且交貨延遲很常見,但是這家公司似乎也不在乎。第三,這家公司隻有一個客戶,在江南注冊的楓丹置地,看來這家公司也就是為了楓丹置地而存在的。接下來這張表,列出了南華貿易與楓丹置地的所有業務往來明細,請看一看。”

陳靈川手裏拿著嶽謀忠給他打印的楓丹置地05年到08年在江南開發所有12個項目的單子仔細對照,兩家公司的合同訂單日期簡直跟在江南的地產項目批準日期絲絲入扣,最多隻有一兩天的差別;商品發貨日期也跟項目動工日期一一對應。蔡仲傑說的對,這家公司就是為了楓丹置地而存在的。

蔡仲傑翻了一頁,繼續說道:“南華貿易從廣東買進香港的貨物,都是在保稅區進行簡單加工,多數情況下隻換一個包裝,甚至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就是讓貨物從大陸到香港兜一圈。這種貨物流通方式符合香港政府的轉口加工稅收政策,關稅很低。貨物然後再從香港運到大陸,因為楓丹置地是一家外資公司,還可以享受到內地的優惠關稅稅率。我們大致查了一下,不鏽鋼廚房浴室製品的稅率大概在18-20%之間,而木製品的優惠稅率隻有8-16%。從我們查到的商品交易價格來看,內地供應商和南華貿易之間有一定的免稅分成協議——內地出口產品是免交17%增值稅的,我們大致估算出省下來的稅款當中有10%左右以商品價格折扣方式給了南華貿易,供貨方則拿了7%。供應商也樂於這樣做,南華貿易的付款很及時,大多數情況下竟然是預先付款,我們可以在電腦係統和采購訂單中看到供應商的折扣條款——預先付款最多時可享受5%的折扣,這也是我們估計雙方免稅分成的基礎。”

“從采購價和售出價來看,這家公司是暴利。以木地板為例,從歐洲買來的抵岸價是25歐元每平方米,轉手給江南就是1500元人民幣,翻了6倍。從廣東買來的不鏽鋼水龍頭,是85元一隻,賣到江南就是780元。楓丹置地倒是心甘情願高價購買,真可謂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幾年南華貿易總共申報了四十多億港幣的利潤,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不到20人的小公司能做到的。因為香港的公司所得稅是全球最低的地區之一,隻有17.5%,這些年南華貿易的稅後利潤總額也有將近40億港幣。”

會議室裏的人都默不作聲,聽著屏幕上人繼續講下去:“從這家公司的財務係統裏我們找到了所有的賬戶,然後在香港的各開戶行拿到了近幾年的詳細資金往來記錄。公司的財務管理很規範,應收賬款卻隻有一個賬戶,開在加拿大帝國銀行香港分行。但是根據往年的資金流動情況來看,從江南楓丹置地彙過來的資金大部分都陸陸續續轉到加拿大帝國銀行溫哥華分行的一個賬戶上去了,最後一次資金流出是在兩個星期前,四千多萬港幣,目前賬戶餘額隻剩下不到一萬元港幣。”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一些賬戶例如差旅、促銷與公共關係、信息係統、辦公與租金、工資與福利等等。這些賬戶大多采用預算製,財政年初放進去一筆錢,然後隨著費用的發生慢慢扣下去。這種模式說明南華貿易的資金流動性很足,根本不需要在日常經營中產生的現金來支付這些支出。除了差旅和工資賬戶尚有200多萬港幣餘額外,別的賬戶也都在兩個星期前被清空了,都是轉到了溫哥華同一家銀行。值得一提的是促銷與公共關係賬戶,開戶行是渣打銀行,五年來共支出三億多港幣,也就是說每天都有二十多萬港幣的開銷——請注意,這筆開銷是在所有的正常經營費用之外的,不包括工資、租金、差旅、項目等。但是這家公司的銷售部隻有兩個人,而且長期在江南出差。這些錢不可能用在供應商身上吧?我們詢問了這裏的員工,具體的情況他們不甚清楚,但是這裏時不時有人居住,有時晚上加班還能聽到屋裏有打麻將的聲音。另外這家公司在港島的高尚住宅區長期包租幾棟豪華公寓和別墅,看來是接待訪客用的。楊先生可以帶你們參觀一下這裏。”

楊世中微笑著起了身,把無線攝像頭拿在手裏在屋裏走了一圈。這邊人人看得觸目驚心,有人小聲說道:“那床能睡6個人。”

畫麵在鍍金的浴盆前麵停下了。有人歎道:“楊貴妃怕是也沒有用過這東西。”

眾人都明白這家公司的作用了,不僅僅是洗錢,還負責接待內地的重要“客戶”和權勢人物,幾年下來在這接待上花了就不止三億。陳靈川心裏一陣刺痛——這家公司已經把錢轉移到了加拿大,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貪官用這種方法內外勾結洗掠國家財富,真的是要好好提醒國務院和檢察院加大反洗黑錢和控製資金流出國門的力度了。想到這裏,陳靈川對著屏幕緩緩說道:“世中,你要把哪些人去過南華貿易查出來,咱們隨後跟蔡先生和林女士開個會,看看怎麼去查加拿大那邊的情況。”

“是!”

陳靈川和梁元初宣布散會後把嶽謀忠跟蕭國華留了下來。梁元初用筆在白板上畫出了南華貿易、楓丹江南和楓丹溫哥華的關係,轉過身肅然說道:“你們看,現在清楚了,南華貿易是座橋,國內賺來的錢都在那個黑窩洗得幹幹淨淨,成了合法經營利潤轉到了加拿大。現在很多疑問都豁然開朗,比如我們為什麼在國內查不到鄺景賢受賄的證據?為什麼江南審計局幾十號人也沒一個敢站出來說楓丹置地是犯法的?這幫混蛋太狡猾了,肯定是在加拿大或者香港分贓,這種洗錢方式要不是通過跨地區跨國合作是很難查到究竟的。現在案子已經明朗,接下來要有幾步同時的動作,第一,老陳和世中繼續查證資金流動情況,爭取盡快到溫哥華去一趟;第二,我們留在江南的人,抓緊把手頭收集到的證據彙集在一起,按照檢察院要求的格式分類存檔,過些天正式交給檢方準備公訴。謀忠,現在人手緊,你把這一塊兒抓起來;第三,衛華,你要跟江南公安一起把範睿哲的犯罪詳情搞清楚,他那裏的信息會很有用,應該可以指控史隆昌行賄的罪名。第四,“他把手裏的筆重重往桌上一拍,“我們馬上跟司法部和檢察院的人聯係,看怎麼樣把姓史的那兩個東西抓起來,不管他們躲到哪裏!”

“好!”其餘三人異口同聲說道。

第二天一早,梁元初和陳靈川來到了江南市公安局的電視會議室,跟北京最高人民檢察院的代表律師馮從義開會。三個人在電視上見麵後問候兩句,便轉入了正題。

“馮律師,今天有些事要向你請教,我們怎麼樣才能把史隆昌和史裕昌這兩個人從加拿大抓回來?還有我們想到溫哥華加拿大帝國銀行去查賬戶資金流動情況,應該怎麼樣著手?”梁元初問道。

馮從義思索了一下答道:“梁局長,我昨天晚上看了案情節略,把他們兩個從加拿大抓回來的可能性很小。第一,我國和加拿大之間沒有引渡公約,他們就沒有義務把嫌犯遣送回來;第二,那兩個人都是加拿大公民,即使有引渡法,按照國際慣例,加拿大也會把他們留在國內審判,用本國的刑法懲罰他們。要想讓他們回來,除非我們能說服他們回國受審。至於查詢賬戶,你們可以通過司法部外事局和外交部跟加拿大警方聯係,根據2003年生效的《聯合國打擊跨國有組織犯罪公約》,加拿大方麵應該會給以配合。但是我看到你們寫的案情節略裏提到廉政公署在幫你們查詢香港方麵的賬戶資料,所以我建議你們通過廉政公署照會加拿大警方。據我所知,廉署跟國際刑警組織聯係很緊密,他們每年也都和外國警方駐港機構聯係,例如加拿大皇家騎警、澳大利亞國民警隊、美國聯邦調查局等。由他們出麵跟加拿大警方聯係,應該會方便很多。”

梁元初苦笑了一下,接著問道:“他們在加拿大,我們怎麼樣才能讓那邊的警方起訴他們?如果在加拿大受審,刑罰會不會比我國輕?我們怎麼樣才能跟加拿大簽訂引渡條約?那麼多貪官藏在加拿大,不會人人都能拿到加拿大護照吧?”

“我們要先收集這兩個人在國內犯罪的證據,例如我看到你們拿到了史隆昌親筆簽給一個叫範睿哲的人的支票,這就是鐵一般的行賄證據。這些證據到手後,我們這邊就可以會同公安部經濟犯罪偵察局和司法部外事局跟加拿大的司法機關交涉了。不管是錢流到了香港、加拿大,還是別的地方,根據03年生效的公約,我們就可以跨國起訴。但是加拿大的刑罰普遍比我國的輕,他們那裏沒有死刑,而這兩個人按我國的法律處罰的話,很可能被槍斃。”

馮從義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

“梁局長,你說得很對。咱們國家的貪官最愛去的就是加拿大、美國和澳大利亞這幾個地方,但是沒有一個國家和我們簽訂過引渡條約。我想請你這次辦完案後抽個時間跟我好好聊聊,我要收集一些數據,寫一個提案交給司法部,也抄送最高檢察院、最高法院、人大和中紀委,促使司法部盡快開始和這幾個國家進行引渡公約談判。”

“那太好了,回頭一定要跟你好好聊聊。咱們這邊由誰出麵去談引渡條約?”梁元初問道。

“應該由司法部的人吧,不過事前我們要請首長和外交部簽署授權書,派出代表團去談判。談好的條約經過國務院和人大常委會批準就可以生效。”

“好!馮律師,事不宜遲,等我過兩天回北京就去找你!”

“沒問題。”

陳靈川中午乘坐國航的班機從江南直飛加拿大,經過近十個小時的飛行到了溫哥華卻還是清晨。在機場他遇到了前來迎接的駐溫哥華領事程九思,時值七月下旬,江南的天氣十分炎熱,溫哥華卻涼風習習,宛如北京的秋季。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陳靈川暗自歎服這裏的環境——空氣質量比起北京和江南不知好了多少倍。

到了領事館他的臨時住處剛剛安頓好,楊世中和蔡仲傑也來了。三個人匆匆吃完早餐,便來到市區加拿大皇家騎警的辦公大廈。正準備在接待處登記時,一個高個子白人走了過來,用標準得難以置信的普通話問道:“三位可是從香港和中國來的?我姓王,哪位是蔡先生?咱們通過電話的。”

蔡仲傑也很吃驚。在電話裏他確實跟一個操地道台灣口音國語的人聯係過,卻沒想到會是眼前的這位。他回答道:“你好,王先生,我姓蔡,幸會幸會。”

“蔡先生,請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下。”

蔡仲傑拿出自己的證件,遞給了王先生。隻見他從口袋裏拿出一部IPHONE在蔡仲傑證件上的條形碼上一掃描,幾秒鍾後聽到嘀的一聲,王先生臉帶微笑地把屏幕轉過來,上麵蔡仲傑的詳細信息一覽無餘,還有他的一張照片。

他也看了看陳靈川和楊世中的證件,然後就帶他們向電梯走去。蔡仲傑問他:“王先生,你有華人血統嗎?”

王先生笑著回答道:“我沒有華人血統,祖先是愛爾蘭人。我在台灣大學念的博士,論文連著三年都沒有通過,但是也有機會多學了三年中文。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吧?”說完他眨了一下眼睛。

三個人都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王先生卻遞過來幾張名片,“失敬失敬,忘了給你們名片了。我的英文名字叫威廉?瓦格納,你們叫我比爾好了。中文名字叫王必仁,取的是四書裏麵‘王天下者必仁義也’這層意思。”

“你還讀四書?”楊世中十分好奇。

“讀!十三經楚辭都讀,那麼美的文字,實在是佩服得這個……這個五體投地。”

楊世中無言以對。他兒子正上小學,前些日子每天吃飯上廁所手裏都捧一本史記,楊世中看到後十分高興。一天無意中打開來看了一眼,裏麵竟然是日本人出的漫畫——內容卻一應俱全:始皇本紀、項羽本紀、高祖本紀、孔子世家、刺客列傳等曆曆在目。楊世中合上漫畫書後心裏一陣刺痛,祖先留下來的無韻離騷卻要經過日本人的加工再傳給中國的孩子們,現在的教育界除了知道年年提高學費外還能幹些什麼?

轉眼間他們到了一間會議室。比爾出去抱了一大摞文件進來,笑著說:“你們的證據可真充分,聯邦快遞來這麼多審計報告和發票,我們看了整整一個星期,不過幸好也看明白了。昨天我們剛拿到溫哥華地方高等法院的檢視令,約的是今天下午到帝國銀行去。這份文件上記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