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公元八九一年,唐昭宗大順二年(1)(2 / 3)

羅隱接過,就在席上翻閱起來,隻見佳作連篇,其中一首《詠柳》詩道:

妝點青春更有誰,青春常許占先知。

亞夫營畔風輕處,元亮門前日暖時。

花密宛如飄六出,葉繁何惜借雙眉。

交情別緒論多少,好向仁人贈一枝。

《詠白菊》詩道:

雖被風霜競欲催,皎然顏色不低摧。

已疑素手能妝出,又似金錢未染來。

香散自宜飄淥酒,葉交仍得蔭蒼苔。

尋思閉戶中宵見,應認寒窗雪一堆。

羅隱連聲稱好,再看《夏荷》一詩,當讀到“樓前淡淡雲頭日,簾外蕭蕭雨腳風”時,不禁拍案起身,連稱“妙得很”,當即令人取筆墨來,要為羅紹威贈詩。羅紹威大喜,趕忙磨墨伺候,羅隱立成一律:

寒門雖得在諸宗,棲北巢南恨不同。

馬上固慚消髀肉,幄中由羨愈頭風。

蹉跎歲月心仍切,迢遞江山夢未通。

深荷吾宗有知己,好將刀筆為英雄。

羅紹威視若至寶,後來,他將該詩放在了《偷江東集》的卷首。

眾人複又入席。席間,軍報不斷,竟全是魏軍敗北、汴軍挺進的消息。羅氏父子心情煩躁,越喝越無味,羅隱卻充耳不聞,隻管與李山甫、杜荀鶴、吳仁璧談詩飲酒。羅弘信父子見他酒興正濃,不忍打擾,可安乘億卻忍不住了,說道:“羅公有所不知,汴軍眼下正大舉攻魏,情勢已十分危急,今日這酒恐不能盡興了!”

羅隱醜臉一抬,奇道:“這與我等飲酒何幹?”

羅弘信此時終於忍不住了,說道:“賢弟有所不知,我軍連敗,情勢危急,正擬遣使太原,向李公求救呢。”

羅隱一聽,連連搖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為何?”羅弘信問道。

羅隱見羅弘信一臉的摯誠,也就不再賣關子了,正容說道:“自從李克用占據邢、洺之後,魏州已夾在汴、晉之間,成二雄必爭之地了。羅某觀之,李克用有勇少謀,不足依賴。朱溫屬下文武滿帳,稱霸中原就在眼前。魏州欲保安定,必須與朱溫罷兵言和。”

羅弘信道:“汴軍此時勢頭正勁,豈會罷兵?”

羅隱道:“羅某明天就去見朱溫,定保汴軍撤兵。”

羅紹威聞言大喜,說道:“若能如此,則是魏州大幸,隻是有勞叔父,侄兒心中難安。”

羅弘信雖然心中有疑,卻沒有說破。

次日,羅隱三人即與羅弘信父子拜別,羅紹威道:“侄兒盼望叔父早日返回,早晚好請教一二。”

羅隱道:“見過朱溫,我須得及早回杭州複命,就不再返回魏州了。”

羅弘信父子聞言,臉上陡現失望之色。

汴軍入魏之後,連戰皆捷,多少有些出乎朱溫的預料,他本來隻是想懲戒一下羅弘信,以解北伐兵敗的怨氣,此時見魏軍如此不堪一擊,便與敬翔商議,不如趁機徹底滅掉魏博軍,占據魏州。敬翔此時也有些心動,但一時拿不定主意。正當二人在內黃籌謀如何用兵之時,杜荀鶴到了。朱溫已知杜荀鶴登第之事,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心中暗想:看來此人倒是沒有忘本,當可大用。

杜荀鶴拜見過朱溫,便回說一同來的還有羅隱、吳仁璧。朱溫一聽羅隱之名,連忙問道:“羅隱在哪裏?”

“就在營外!”

朱溫急遣人將羅、吳二人迎入帳中,不一會兒,二人進帳,分賓主落座。

朱溫暗自打量吳仁璧、羅隱:這二人一俊一醜,真是天差地別。一個美,真如潘安再世;一個醜,活脫脫就是龐統再生。朱溫看著看著,就有些忍俊不禁,這自然逃不過羅隱的眼睛,笑道:“對不起,東平王。”

朱溫道:“先生何出此言?”

羅隱道:“小可五官錯位、顏色不正,實在有辱大王觀瞻。”

朱溫哈哈大笑:“這又不是先生之錯。”

羅隱臉有不悅:“那是誰的錯?”

朱溫隨口要答,敬翔連忙插嘴道:“是上天之錯!”

羅隱大感興趣,一雙三角小眼直視著敬翔,追問道:“敬夫子如何說?”

敬翔從容言道:“定是上蒼嫉妒。玉帝曾言:‘隱有腹中錦繡,麵無觀瞻之顏’,這個‘隱’,不就是說先生嗎?”

羅隱哈哈笑道:“久聞敬夫子韜略可比孔明,未曾想也是如此有趣之人。”

敬翔看著杜荀鶴,笑道:“說起有趣事來,我倒想起一件更為有趣的事:彥之自去年離大梁赴京之後,你的大名在大梁可就路人皆知了。大梁有個富家子弟,人稱杜四郎,心慕杜荀鶴大名,竟更名為杜荀鴨,還經常在其牆壁上題詩。親朋好友見其詩實難讓人拜讀,隻好用黃泥塗抹。杜荀鴨隨後又繼續題,家人又塗抹,就這樣,題了塗,塗了題,已有半年之久,牆也加厚了一倍。最後,這位杜荀鴨氣壞了,便在新牆上寫下兩行大字:三十年來塵拂麵,如今始得一鍁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