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曲雄摶雲霄(1 / 3)

散曲是隨著宋詞的衰落而首先在北方勃興的一種韻文新樣式。由於女真貴族與蒙古貴族統治者先後入主中原,南宋長期偏安於江南而使漢族文化中心南移,這時,已進入高堂華室的宋詞,逐漸趨向教條、僵化而衰落,並首先在北方減弱了它的勢力。於是,使一些多民族的民間“俗謠俚曲”與宋詞長短句的形式相互借鑒、融合,而產生了以小令和套數為形式的散曲,並一躍而上升到與詩詞分庭抗禮的地位。但是,散曲也和詞一樣,是可以配樂歌唱的長短句歌詞。“盡管散曲來自民間,但在元代,它的使用範圍還是和詩詞相差無幾;雖然有些作家在創作實踐中吸取了不少‘俗謠俚曲’的營養,然而仍舊算不得真正的民間文學”(見社會科學院版《中國文學史》)。流傳下來的作品,絕大多數出自社會上層的作家、官吏之手。中國古代詩歌發展到唐、宋、元,形式不斷變化,唐詩、宋詞、元曲是三種有聯係,又各具特色的詩體。唐詩基本上是五、七言詩,詞曲均為長短句,並且都與音樂相關,可唱可詠,都屬於詩歌範疇。魯迅說過:“詞曲之始,也都文從字順,並不艱難,文人取為己有,越做越難懂。”散曲是把自由體與格律體兩種詩歌形式結合起來,帶有濃厚的通俗色彩,也是白話新體詩的先聲。

元好問是第一位寫散曲的作家,如今僅存小令十首,殘曲四首,是散曲之鼻祖。由於他有傳統詩詞深厚的造詣,他的散曲不可避免地呈現“詞化”的清新的曲風,故而“雅中見俗”。白樸從小就受到元好問的藝術熏陶,崇尚蘇辛那種剛健豪邁的曲風和“一語天然萬古新”的創新精神,在豪放之外,不乏清麗婉約之美,在典雅之中,略有自然淳樸之風。元好問與白樸叔侄,在仕與隱、入世與出世等方麵走著一條殊途同歸的路子,元好問向元朝推薦了一大批文人賢士,而自己卻無意仕途,專修史誌,實踐著自身的社會價值和人生價值;白樸也結交了大批元朝達官貴人,自己的兄弟、兒孫也不乏高官厚祿者,而白樸卻屢次辭仕,遍遊名山大川,像元叔一樣專心做詞人、曲人。

據明朱權《太和正音譜·古今群英樂府格勢》中不完全統計,在元代短短的九十餘年中,留下名字的散曲作家就有一百八十七人,但是,“真正代表這個時期散曲創作成就的,還是那些雜劇家,如關漢卿、白樸、馬致遠等人”(見社會科學院版《中國文學史》)。白樸的散曲,藝術風格獨樹一幟,明代朱權在《太和正音譜》中說白樸的散曲“如鵬摶九霄。風骨磊塊,詞源滂沛。若大鵬之起北溟,奮翼淩乎九霄,有一舉萬裏之誌,宜冠於首”。元賈仲明《吊趙子祥》詞,以為關、白同列。

白樸傳世的散曲計有小令三十七首,套數四首。小令是單曲,套數則是由兩支以上宮調相同的單曲連綴而成的組曲。“小令短小精悍,使用方便。所以元代的散曲無論就質量和數量來講,小令都居主要地位”(見社會科學院版《中國文學史》)。白樸的散曲,按照內容來分,可分為歎世、寫景和閨怨幾類。散曲和雜劇一樣,由於欣賞方式、欣賞習慣和欣賞對象不同,不能像詞一樣多過地引經據典,即便用典也力避生僻,而不使內容過分深奧,所以,白樸的散曲盡量做到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易於即興吟唱。白樸也下意識地去適應散曲“本色”的要求,所以他的歎世之作,曲文比較直率,較少雕飾,如《慶東原·歎世》、《寄生草·勸飲》、《沉醉東風·漁夫》等散曲,都是抒發自己生不逢時、懷才不遇、避世超俗的思想感情。

如這首散曲《慶東原·歎世》:

忘憂草,含笑花,勸君聞早宜冠掛。那裏也能言陸賈,那裏也良謀子牙,那裏也豪氣張華?千古是非心,一夕漁樵話。

在此散曲中,作者以否定陸賈、薑子牙、張華等有名的謀士和功臣來否定功名、仕途,所有這些功臣、謀士無論名氣有多大,功勞有多高,到頭來也隻能落個“一夕漁樵話”的結果,所以,勸君及早掛冠辭歸,做一些自己願做的可以流芳百世的事。其思想雖然消極,但也是元代黑暗政治的反映,並流露出白樸不願做官的思想。

那首情景交融、有意境的《沉醉東風·漁夫》這樣寫道:

黃蘆岸白蘋渡口,綠楊堤紅蓼灘頭。雖無刎頸交,卻有忘機友,點秋江白鷺沙鷗。傲煞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

一幅絕妙的水鄉小景圖,展現在讀者麵前。在那滿是黃蘆、白蘋、綠楊、紅蓼的渡口灘頭,一個“不識字”的在霧靄煙波裏若隱若現的悠然自得的垂釣者在自找樂趣,做伴的隻有幾隻同樣“忘機”的“白鷺沙鷗”,這景,這情,就連萬戶侯見了也要愛煞。可那個“不識字”的釣叟,不就是白樸自己嗎?

寫景的小令應數《天淨沙·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