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慧
佛教講兩個問題,一個是生活,一個是生死。簡單來說,生活問題如果不包括精神生活在內的話,主要靠物質來解決;而生死問題主要靠精神來解決。實際上佛教有時候是把兩個問題糅合在一起,生死問題也包括了生活問題,生活問題也包括了生死問題。佛教是把兩者放在同一個位置、同一個點上來思考和處理的。
我覺得,這兩個問題在分析的時候作兩點來分析是可以的,但是解決的時候就要把它們放在一起來解決,不能分成兩次來解決,要一次性解決。解決生死問題就是解決生活問題,解決生活問題也就是解決生死問題。為什麼呢?我們眾生或者我們人類的一切活動就是生活,就是身口意三業的活動,它既包括生活問題,也包括生死問題,因為生死問題就存在於生活之中。
我們一般人在討論生死問題的時候,總是截然地把生和死放在一個固定的時間點上,認為我們從娘肚子裏出生的那一刻就是生,到臨終咽氣的那一刻就是死。實際上這種看法是帶有片麵性的,生和死實際上是貫穿在我們生活的每一念當中,所謂念念生死。沒有生活當中每一念的生死,也就不可能有那種階段性的生死,如果把生死僅僅看做是生的那一刻、死的那一刻,就沒有因果的相續。因為生死是一個因果念念相續的過程,所以佛教在處理生活問題和生死問題時,把它們擺在一個點上作一個統一的思考、統一的處理。這一個點在什麼地方呢?這一個點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也是曆代祖師所說的——當下一念。當下一念既有生活問題也有生死問題,把當下這一念處理好了,生活問題解決了,生死問題也解決了。
這樣講是不是有些玄呢?我們大家仔細思考一下,實際上問題就是這麼直接。我們每天晚課都要念的放蒙山儀規,一開頭有四句話:“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什麼是法界性呢?這就包括生死問題和生活問題,生死問題的本來、生活問題的本來就是法界性。法界性在哪個地方呢?一切唯心造。心有凡心、聖心,有生死心、菩提心,區別何在?一念迷悟之別。一念迷就是生死心,一念悟就是聖賢心。所以,佛陀教導我們修行不要繞圈子,而是直截了當地從當下這一念來修。當下這一念把握好了,就能夠了生死於生活中;當下這一念把握好了,就能在生活中了生死,在了生死中生活。這也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在修行中生活,在生活中修行。
生活可以說就是生死問題,修行也可以說就是生活問題。為什麼呢?修行就是覺悟,生死是迷或者說生活是迷。我們麵對的這個世界千頭萬緒,我們麵對自己的心靈也是千頭萬緒,種種的問題,把它概括起來,很簡單,就是一個生死問題、一個生活問題,或者說一個迷的問題、一個覺的問題。這兩個問題的存在和表現不受時空的限製,不受一切條件的限製。任何東西可能都是有條件的存在,要說無條件存在的東西,恐怕就是煩惱。當然,煩惱也是有條件的,但在好多情況下,它可以不受條件的限製。我說的這個條件,比如職位高低、錢財多少、年齡大小、文化程度高低等等,煩惱可以不受這些東西的限製。它唯一可以讓步的地方,那就是在覺者麵前,在覺者麵前煩惱轉化了。煩惱在覺者麵前還有沒有呢?還是有,覺者也要麵對我們人類所麵對的這些問題,但是對覺者來說,他不把煩惱當做煩惱,他在煩惱當中把煩惱轉化了,所謂轉煩惱為菩提,轉生死為涅槃,在有些地方叫滅除煩惱、斷煩惱。斷也好,滅也好,實際上都是轉化。他不以煩惱為煩惱,就是斷了煩惱。
不以煩惱為煩惱,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果有人欺負你,你生氣不生氣?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古來有一位祖師,皇帝叫他到京城去,他不去,他說他有病。叫了一次他不去,第二次又來叫,又來催,他還是不去。到了第三次,皇帝派來的京官就對老和尚說,你老人家可要識抬舉呀,皇帝三次召你都不去,你知道後果是什麼?你人不去,就要把你的頭拿去見皇帝。他說那很好,於是說了四句話,我隻記得後兩句:“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殺頭好像刀子割風,風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癢,他已經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就是將煩惱轉化了,將生死轉化了。生死就成了菩提了,生死就成了涅槃了。煩惱成為菩提了,徹底地覺醒了,曆史上像這樣的事情很多。
我們天天在誦《金剛經》,《金剛經》上麵講佛陀在因地的時候,被歌利王割截身體,節節肢解,他在那個時候沒有嗔恨心,更沒有煩惱,他徹底地了了生死。在什麼地方了生死呢?就是在生活中了生死,將刀子來割他的頭,那就是生活。他不起煩惱,不動念頭,這個就是真空。不是說修行的人就沒有煩惱了,煩惱都躲開他了,可以說越修行的人煩惱越多,他躲避不了的,怎麼會躲避得了呢?煩惱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的,不論任何情況,就是看你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來麵對,以什麼樣的方法來處理。你處理得好,煩惱就是菩提;處理得不好,煩惱就成了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