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府中,宇文士及的心情頗不平靜,他想不明白淮左公主為什麼那樣欣然地答應了橘綠的請求,這不是往虞添心裏紮刀子嗎?
宇文士及帶著責備的語氣質問淮左公主。
淮左公主毫不隱瞞,理直氣壯的將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難以置信地看著淮左公主。
這些年來,淮左公主一點都沒變,她永遠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想問題,別人的痛苦在她的眼中一錢不值,就像她幼年時一定要自稱是“菟絲子”,現在,這顆“菟絲子”真的好可怕!
但是士及試著去體諒淮左公主,畢竟兩人都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淮左公主喜歡與人鬥,與人爭,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反而傷害到自己。
宇文士及好心地勸道:“以前虞漾妹妹跟我說爭鬥難免會兩敗俱傷,你和蓉貴妃的地位在後宮已經無人能夠撼動,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多心計去謀劃呢?”
淮左公主早已把宇文士及當做自己的駙馬,覺得士及遲早是自家人才把整個計劃原封不動地告訴他,誰知道他在這個關頭又提起了虞漾。
難道士及還是一整顆心都放在虞漾身上嗎,虞漾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自己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情他怎麼就一件都沒看到眼裏!
淮左公主冷冷地看著宇文士及,一字一頓地說道:“請你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虞漾二字!”
這是淮左公主第一次在宇文士及麵前袒露對虞漾的介意。
在此之前,宇文士及一直以為自己對虞漾的愛是隱形的,是沒有人察覺的,但是沒想到,淮左公主卻看得一清二楚。
宇文士及忽然間感覺有些慌亂。
同時,他第一次察覺到,淮左公主對自己可能有別樣的感情。
淮左公主雖然對於宇文士及提起虞漾感到很惱火,但是她也不免在心底將士及方才的一番話琢磨了一遍。
自己何嚐又喜歡與人爭鬥,誰不知道在爭鬥中難免會兩敗俱傷。
可是,自己不得不這麼做啊。
淮左公主忽然感覺很累很累,她輕輕地斜靠在椅背上,眼神漫無目的。
淮左公主看著宇文士及笑了笑,似乎又在自言自語。
淮左喃喃地說道:“我很羨慕虞漾,曾經我也是那麼無憂無慮,以為天下無賊,我很快樂、很漂亮,脾氣也很隨和。
六歲之前,我一直視王貴妃的女兒太平公主為親姐姐,那年夏天,她牽著我的手,說要帶我去太液湖裏摘蓮子吃,我很高興的告訴她我看見了一個大蓮蓬,摘來我們一起吃。
可是就在我伸手夠蓮子的時候,她竟然從身後將我推下湖去,我不停地喊,太平姐姐,太平姐姐,她連頭都不回的就將船劃開了。
我命大,後來有太監將我救起送進母親宮中,母親看見我慘白的臉色很心疼,但是她卻叫我不要聲張,王貴妃是宰相的女兒,咱們鬥不過她。
那時候我才六歲,我很害怕,從小對我嗬護有加的人竟突然間變成索命的惡魔。
父親專寵母親十多年,可是母親隻有我一個孩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多少孩子還未來到世上就已經慘死於他人之手。
在這深宮之中,如果你不狠辣,那麼可能下一刻就連命都會被別人拿去。
當年突厥要求和親,群臣一致主張將長順公主嫁過去,為什麼?
因為她母親梅妃失了寵,她們一家在宮中沒有地位。
朝廷上下沒一個男人敢追擊蠻夷,卻讓她一個弱女子遠走塞漠,去一個渾身膻氣的男人膝下承歡。
我看透了,想要在這宮中活下去,就必須讓自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是母親千方百計保護下來的孩子,她不會讓我受一點傷害,我也不會讓她受任何人的傷害。”
淮左公主將壓在心底很久地話一字不落地全倒了出來,平日裏武裝自己的一身傲氣也全都退了下去。
此時,淮左公主就像一株無依無靠的浮萍,任何一點風浪就可以將她淹沒到水底。